爱，瞬间荡然无存

文/孙海玉

亮和妻缓缓地走在摩肩接踵的行人便道上，眼睛却不时在人流中寻觅着什么。他想到了情牵梦绕的玫，渴望此时能看到她那迷人的身影——玫的家就在前面路口的一幢楼房里。小鸟依人般的妻，自然明白他的心思，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她能说什么呢？

玫是亮的初恋，两人郎才女貌，情投意和，也曾海誓山盟，在皎洁的月光下憧憬美好的未来。忽然有一天，玫对亮说不再爱他，因为有一个外科医生要娶她为妻。后来亮才听说，大她八岁的外科医生医术高明，很会操作浪漫，一天送她一支红玫瑰，只送到第八十八支，便猎取了她的芳心。

在亮最痛苦的日子里，经同事们撮合，和一直暗恋着他的芳结婚了。结婚那天，他把自己灌醉了，竟当着新婚的妻，痛哭流涕地说：“我真傻，我怎么不浪漫一些，也天天送玫红玫瑰呢？我真是天底下头号的大傻瓜！”芳和亮是大学同学，很有气质，也属于美得令人眩目的美人。可亮对芳不冷不热，虽没红过脸吵过架，但他一句话也不愿和她交流，芳柔情似水，温顺得像一只可爱的猫咪，悉心抚慰他那颗深受创伤的心。

结婚六年来，在内心深处玫一直是他的惟一，尽管她伤他很深，但他对她的爱仍刻骨铭心。每天只要空闲下来，玫那靓丽的影子就在眼前闪现。甚至一噘嘴，一皱眉，都是美的细节。他也想把她忘掉，可他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突然，亮看见了玫，还有大她八岁的那个外科医生！玫正在路口处的菜摊前买韭菜。亮清楚地记得，玫最爱吃鸡蛋韭菜馅的饺子。热恋时，每到星期天，都把她领到家，让妈妈给她包……亮停住脚步，痴痴地望着玫，内心怦怦急跳。玫穿了鹅黄色连衣裙，身材仍是那么窈窕迷人。

妻自然也看到了玫，自然也读懂了丈夫的神情：玫，我依然在爱着你，你知道我爱你有多深吗？见到你，便是我生命中最明媚的一天。他在日记中就是这样写的，她是无意中看到的。她眼里噙着几滴晶莹的泪花，同时也很气愤。她真想对他说，你爱人家，人家爱你吗？别忘了人家是怎样把你甩掉的！然而她什么也没说，她丝毫地不愿伤害丈夫。尽管目前他不爱自己，她想她会等到他的爱，但她真的很爱亮，真的，她不会欺骗自己的情感。

亮躲在路边的广告牌后，看见玫不厌其烦的挑捡一捆韭菜，几番讨价后，上称称了，扔了两块钱转身就走。卖菜的追上来：“还差五毛。”玫说：“五毛钱的事，算了算了。”卖菜的并不因为玫漂亮，就不要那五毛钱，而是很坚决地从玫手中夺过那捆韭菜，“买菜的都像你这样，我连西北风也喝不上。”玫哼了一声，极不情愿地掏出五毛钱：“不就是五毛钱嘛，给你！”

玫拿了韭菜，往前走了几步，狠狠往地上唾了一口：“他妈的，臭卖菜的，小气鬼变的！”秃顶的外科医生小心翼翼地跟上来，轻声说：“何必呢，几毛钱的事。”玫瞪起冒着火的眼睛，训斥道：“你吃错药啦，说话怎么向着那臭卖菜的！”

亮望着渐渐远去的玫，像被人敲了一记闷棍，呆呆在站立着，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这就是我日思夜想的玫吗？她怎变得如此庸俗？她那古典美呢？她那羞羞答答的笑容呢？假若我和她生活在一起，有想象的那么幸福甜蜜吗？”

他想到玫的丈夫，才三十多岁头顶就秃了，他婚姻的“鞋子”是否合适，恐怕也只有他自己才有个中的切肤体会。

对于这件事的思考，在时间的概念只是瞬间，然而就在这瞬间，亮惊奇地发现自己对玫的爱竟荡然无存，一下子降至了零点。

亮深深长叹一声，对妻说：“芳，咱回家吧。”他没听到回声，发现妻已不在身边，心中一怔，不曾有过的愧疚顿时涌现出来。妻温柔贤慧，聪颖漂亮，处处显得那么有教养，那么善解人意……她那么多的优点，朝夕相处六年，自己竟浑然不觉……

路过花店，亮精心挑选了六支红玫瑰。回到家中，妻望着他手里的红玫瑰，眼睛幸福地一亮：“亮，花是送我的吧？”

亮点点头。妻接过红玫瑰，问：“为什么是六支？”

亮展开双臂，把妻紧紧抱在怀里：“我们结婚六年，一年一支，今天我都给你补回来。芳，我们的爱情从今天开始，不晚吧？”

妻动情地说：“亮，不晚，一点也不晚。”

六年一个不算长也不算短的日子，只在瞬间了解了妻，发现了爱情，悟出了爱情的本质；品形兼优的妻，足以让他用心去爱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