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海

·小说·

□文/古月寒

婚假快满时阿莲说：“现在兴AA制家庭，一人做国家事，一人下海干，你也到市场上闯闯，弄成了我也跟着风光风光。”阿莲要塑造男人了，她知道温柔是女人一笔财富，婚后要悠着点花。猛子吱吱唔唔不敢搭腔，城市的温柔他还没享用彻底呢，但他当过兵蹲过劳教，知道服从的深刻意义，遂在战友间东倒西借，再加上阿莲父母支持一点，猛子买了辆出租车。

那时这座城市的出租车还很稀疏，居民手中的钞票也很稀疏。猛子的出租车如橘红色的火焰，在城市的角角落落燃烧，很惹眼但客不多。第一天出车，猛子一个上午都在大街小巷兜风，车速紧一阵慢一阵，他要仔细体会拥有的惬意。飞车时，窗外的楼群急速后掠，猛子觉得，在城市的躯体上，只有自己在前行。

下午的事多少扫了他的兴，转了半天还没有一个人搭车。他见公交车上挤满了人，一个男士挤上车，半边身子在门外挣扎，终被推了下来，猛子就把出租车移了过去表示友好，那人却甩了一句：“去——”恶狠狠的。猛子讨了个没趣又疾驰在大街上，哪怕拉一个人，图个吉利，也好向阿莲交待。想到阿莲，猛子就不停地回头，仿佛阿莲就在车门口卖票，正和乘客争吵，但后座空空如也，出租车不需要人卖票。

冬天的夜降临早了点，到晚上猛子的车还颗粒未收。这时每双脚都踏向归家的路，人啊人，给我一点希望吧，猛子真不想第一天就给阿莲交了白卷。饥肠咕咕作响他也顾不上了，把车开得疯跑，车速愈快愈难见人群的踪影。九时一过，街上的人渐渐稀疏，猛子的背升起了凉气。他捏紧方向盘，眼睛咬着车灯染白的路面，寻寻觅觅。他有点后悔刚才没让“小牡丹”搭车。白白损失了五张“把”。“小牡丹”是给毒枭老牙挑毒的，老牙劳教时和猛子在一个队上。有次“小牡丹”给老牙送“东西”，人脏俱获，老牙的劳教生涯又被延长了两年。猛子对这事记忆犹新。刚才在二马路口，“小牡丹”捏着伍拾元要去西关，那是毒贩活动的“红灯区”，“小牡丹”把头从车窗伸了进来，几乎碰到猛子的额，猛子嗅到了一种浓烈的香水味道，他恶心地把车疾驰走了。

自己开车挣钱，眼睛放迷，耳朵放背，何必那样死板，不挣白不挣。这样想着，猛子把头打过来又向二马路滑去。啊，“小牡丹”还在那里，看表跺脚，一付急不可耐的样子。猛子的车缓缓到了跟前，“小牡丹”正准备蹬车，猛子不由得踩了下油门，车子愤怒的向前急驰，把“小牡丹”的骂声甩得好远。猛子觉得自己的背上长满了眼睛，有阿莲的，有劳教所李所长的……

等第三趟经过二马路时，一个女人在那里招手：“去炎帝园多少钱？”“拾块”，猛子不明白一开口怎说拾块，自己的家就在那个小区，以路程计最少得贰拾块。女人笨拙地落在后座，叫声大哥，拾元钞票递了过来。

猛子有了一种收获感，这座城市还有可爱的地方，他把车开得又平又稳，敬礼，我的城市，敬礼，我的……。没容猛子多想，女人说到了。猛子把车泊在路边，说声：“慢走”。女人瞧了猛子一眼，转身脱下自己的大衣披在猛子身上。猛子说：“别别别……”他的脸窘得通红。

女人解开纱巾，摘了口罩，猛子喊了一声：“阿莲……”

阿莲把一个小手炉塞到猛子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