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人
小说
□文/庞一川
老婆兴奋地说她打听清楚了,主管分配的人是我中学同学张树。看着老婆期待的目光,我直犯嘀咕。虽说张树是中学同学,可十几年一晃而过,人家现在混得人模狗样,堂堂的厅长,而我仍是平头百姓。我说平时又没啥来往的,临时抱佛脚怕不行吧?老婆说你喊了几十年人不求人一般高了,可为了孩子的事,你清高得起来么?唉,我想为儿孙做马牛这是国人的传统,也没啥丢人的吧?我说要不先打个电话问问?老婆说你咋是个榆木脑袋呢,他要不见你咋办?我说他要不在办公室咋办?老婆说打个电话,他一接你就马上挂了,立刻赶去。
办公室大楼就是比翻砂车间好,走廊清洁得能照出人影来,行人文质彬彬的,不像工人粗喉咙大嗓门。我问清了张厅长的办公室,站在门口还没敲门便听见了自己的心跳,汗也不争气地往外跑。我擦着汗,又把在路上想好的话默默地背了背,这才鼓足勇气敲门,由轻到重敲了十几声没人答应。我想刚才张厅长还接电话呢,怎么会不在呢?会不会在别的办公室?
我看见一个大开门的房子,只见一位小姐在敲键盘,从背后瞅我不知道她是洋人还是国人,那头发是金黄色的。我尽量学着文明的样子问,小姐,张厅长在么?小姐上下打量着我,说张厅长在开会呢。我说麻烦你帮我叫一下。小姐说开会咋叫?我问开会需要多长时间?她没理睬我又继续敲着键盘,我刚想退出,这时,进来两个年轻人,高的把报纸往小姐面前一放,指着一行数字说是昨天陕西风采中奖的号码。胖的在一边笑着说,你昨天要听我的话,填写这组数少说也挣五元钱呢!小姐看我还站着没走,说你咋还不走呀?高的说他是干啥的?小姐说找张厅长,我给他说张厅长在开会,他还叫我叫张厅长,这个人呀……小姐还鄙视地瞅我一眼。我正要退出去,高的问你是哪个单位的?我说工厂的。胖的问进来登记了没有?我说没有人叫我登记呀。高的说先到门口登记去,啥人都往进钻,看门老白头真是老眼昏花了。
我退到门口自言自语说,叫人咋么这难叫的?突然高的问,你找张厅长干啥?当时我也不知道哪来勇气,要不就是冒了傻气,鬼使神差说了句我是他哥!话一出口,三人愣了,随即他们在用眼睛说话。高的说张厅长在小会议厅开会,小姐说我去给你叫叫,不等我阻拦,小姐已出了门。高的拉椅子叫我坐,胖的说他是这儿的秘书。而我的眼睛却直了,我突然想起了那句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话,张树来了可咋办呀?
不一会儿,小姐风一样地进来了,拿着钥匙,说张厅长叫你先到他办公室等等,马上就散会了。进了张厅长的办公室,胖的给我递烟,高的给我泡茶,小姐只是甜甜地对着我笑,然后他们便很有礼貌地退了出去。张厅长的宽大的桌子上摆的又是文件又是书,墙角还有一盆盛开的鲜花。我坐着不敢动,只是不停地用袖子抹着满面的汗。有人轻轻地敲门,我说请进。小姐进来给我面前放了一盒中华烟,我说我有烟,小姐说这是招待烟。小姐退出,突然电话响起,我不知道该不该接?可电话响得很顽强,我想是张厅长打给他哥哥的,这个电话看来我是非接不可了。刚刚抓起电话,刚刚一声喂,传出女人缠绵的话声,张厅长呀,绿风避暑山庄的郭老板,说请不动你,我给他拍了胸膛,周末一定把你拉去,张厅长呀,我知道现在正反腐败呢,你放心,用我自己的车……我说张厅长不在,女人啪地挂了电话。
我看着桌子上的红头文件,还有小姐拿来的好烟,我想无论如何今天是绝对不能见张厅长了,即使能办成的事也非砸锅不可,只好改日来了。我悄悄地拉上门,谁知刚走了没几步,小姐便喊,我再去给你叫叫张厅长。
我忙说不叫了,不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