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场秀

□文/吴克敬

良民说谎，脸红心跳。暴徒说谎，大喊大叫。

低智说谎，胡编乱造。学者说谎，自成一套。

商贩说谎，根据需要。妄人说谎，昂头自傲。

妇人说谎，又哭又闹。奸佞说谎，面带微笑。

小官说谎，头头是道。大吏说谎，亲切教导。

流沙河先生在《澹澹草》中所录这段说谎歌，让人真要拍案叫绝了。虽然我们还不能十分武断，说这“谎”与如今流行的“秀”血脉相通，仿佛异父同母的姊妹。但末尾两句，铁板钉钉，是把“谎”“秀”给百姓看的。典型如三国时的曹操，一场马踏麦田割发代首的“秀”，千百年来一直受到人们的赞赏，不敢想怜惜几棵麦苗的一代奸雄，杀起人来，却连眼睛眨也不眨，文名盖世的孔融，就死在了他的刀下，难道孔融的命就不如几棵麦苗儿了。刘备也“秀”得别具风采，赵云长坂坡激战归来，他掷阿斗于地，以表对爱将的痛爱，其情其景，着实让赵云感激涕零，以后能不为刘备舍身忘死。

不能不承认曹操和刘备的“秀”作得很有档次，骗得人心服口服，骗得人千百年来，笔记口传，成了他们人性中最具亮色的美德。当然也有个别清醒的史家，论说起这些事来，多有讥讽不屑之意，如事中人孔融就曾上书《又与曹操论酒禁书》，嘲笑曹操明明是由于饥荒缺粮而不得不禁酒，却还装腔作势虚饰其词。讥讽也罢，嘲笑也罢，这两位乱世英雄所作之“秀”，倒有顾及群众影响之意。比起今天官场上那些我行我素、无所顾忌、欺上瞒下的厚黑人物，不知要优秀到那里去。

君不闻山西一地自上而下在农村推行节水灌溉工程，国家投资为数百万，农民自筹数百万，沿着百里公路两侧的田野，垒起了一个又一个畜水池，上级领导下来考察，看得也是喜上眉梢，又拨了数百万元给以支持。这样一件利国利民的浩大工程，到有心人揭发出来，原来都是骗人的，没有一点实用价值，是作“秀”给上级领导看的，只要自己捞足升官的“政绩”，哪管劳民伤财，损害国家利益！君不闻河北一地，“父母官”向上级报功，他们县养羊多多，成了闻名八方的养羊基地县。上级领导视察来了，却没有那么多羊，怎么办，“父母官”儿自有妙计，把全县的羊都集中在上级视察的公路两边，又弄来不少盐巴，化成水，洒在公路两边，羊儿是喜欢啃盐的，就那么乖乖的排列开来，在公路两侧铺排成白花花一大溜，这个“秀”把上级领导是给骗得高高兴兴地走了，表扬的话，赞赏的话在报上也登了一大篇。群众影响不是逢场作戏，人民群众对这一点是十分敏感的，他们不会被“秀”得昏头转向。你是真为群众办事，假为群众办事，他们心里明镜似的，正所谓“老百姓心里有杆秤。”然而，想不通当官的前赴后继，咋那么热衷于作“秀”给上级领导看，说穿了，还是为了做官，把官一级一级往大做。像胡长清、成克杰之流，一个居然当上了江西省的副省长，一个居然当上了全国人大的副委员长。

成克杰在广西做官时，把自己“秀”成一个亲民的形象，有机会就往基层跑，往群众中间跑，你知道他跑去干什么，从公布的罪行知道，一次下基层三天跑了四个地市的若干企业，回来一算账，收了上百万元的“孝敬”。

胡长清“秀”得更绝，把自己包装成一个文化人书法家的儒雅形象，除在自己的办公室自书一帧“宁静致远，淡泊明志”的条幅挂起来，还到处题字、题词，致使南昌市的大街小巷，牌匾大都成了“胡”体，当地戏称：“东也湖，西也湖，南昌上下古月胡；南长清，北长清，大街小巷胡长清。”那么多店家请胡省长题字，当然胡省长题词也不能白题，每次的润笔三千、六千不等，几年中题字近千次，算算是多少，三四百万的收成少不了。但生活腐化，道德败坏，再怎么作秀，也总要露出狐狸尾巴。到他大暴露的那一天，一颗正义的子弹，把肮脏的灵魂永远钉在了历史的耻辱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