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给我过生日

□文/薛海春

活了六十岁，像如今的孩子们过生日一样“吹蜡烛吃蛋糕”的情景，在我人生旅途中却无一丁点儿印象。一生坎坎坷坷，一生马马虎虎，自己的生日记不住，女儿的生日说不清，老伴经常训教说我是个“马大哈”。在我们老家，孩子生日，那可是金贵，亲朋好友祝贺是要吃“油糕”的。而我从小既不金贵，也没那口福，生在战乱岁月，双亲又早早地过去，生日定格在春夏之交“青黄不接”时期，奶奶说我是“细绳绳命运”，断不了就有希望，因而把名字镌刻在春天。

工作之后，一头钻进深山老林，三十七年与林为伍，与鸟为伴，养成了一种“世外桃园”的生活习惯，也像挂在钓钩上的鱼，得以解脱一般，“前际无去，今际无往”，适时适事，泰然安然。因而对生日也就如已灰之木，不系之舟，说无似有，说有似无，家成了店，偶而住几天，也是匆匆而来，匆匆而去，女儿说我是“外星人”，老伴说我是“懒神仙”。

六十年过去，弹指一挥间。我的四个女儿长大成人，大女儿、二女儿成家立业，事业进步，一双孪生小女也已大学毕业，我也离开林区，住进了城里。可一生苦命，总闲不下来，生日那天我还在外地，女儿催促叫快快回家，我以为有什么要紧的事情，一走进家门，全家人满面红光，喜气洋洋，又是蛋糕，又是蜡烛，大女儿二女儿拉着我试衣服，试鞋袜，不到一刻，浑身上下，里里外外，焕然一新，两个小女儿在我面前用一大堆食品垒成了一个“寿”字，孙女调皮地蹦过来，搂着我的脖子，“祝爷爷生日快乐”，我这才恍然大悟。老伴责怪孩子们买的衣服太贵，花钱太多，说“你爸一辈子还没穿过这么贵的衣服”，够她半年的生活费。老伴心疼孩子，也心疼我，说归说，还是务弄着我穿的新衣服，东瞧瞧，西看看，好像第一次相亲似的，我也觉得年轻了许多。

这时，我忽然感到，孩子们长大了，小女儿拉着我的手撒娇地说：“爸爸，书上电视上说了的，人生一世古来少，先出少年后出老，三十而立，四十不惑，五十知天命，花甲倒过来，六十变少儿，七十变幼儿，八十变婴儿，你现在是我们的保护对象，以后出门都要请假。”我一个立正，像小学生给老师敬礼一般，全家人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