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爸爸,什么爸爸
□文/刘谦
基本上,像我这样一个出生在上世纪六十年代中叶,并且喜欢一点文学的中国人,无不对鲁迅这个耳熟能详的名字有着深刻的印象。不仅如此,随着阅世的渐深,随着对鲁迅的阅读与理解的日渐透彻,我甚至对这个留着小胡子的脸色严峻的小个子南方人,产生了一种父挚辈式的情感,一种有别于任何一位文化巨人,无论是我阅读或喜欢的文化巨人的体验。几乎没有哪位文学家或者思想家、艺术家,能使我产生这种情感。这是一种源自挚爱的严厉,一种发自厚望的责斥。因此,当我有能力为自己奢侈地布置一个书房时,鲁迅全集便成了必不可少的有限的几种著作之首选。每个令人独坐难眠的深夜,我的目光总要在它上面徘徊许久。
伟人乃公众之不幸。这句中国格言是我以西人托马斯·曼的著作中第一次读到的。知道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我并不大理解这句格言的深意。据托马斯这个大胡子的描述,歌德说出这句话后,听众中间爆发出了歇斯底里般的笑声。我相信,这笑声具有透过历史尘埃的力量。世事确乎难料,鲁迅谢世尚不足百年,评说鲁迅功过,戏说鲁迅是非的文字,已然跃出水面搅得许多真象混浊不堪,难以分辨。其中不乏攻击、污蔑及中伤之辞。这到底是一种成熟呢?还是一种无知?亦或是一种蓄意的反动?与鲁迅同时代的另一位大作家郁达夫曾说:一个不知道尊崇伟大的民族是可悲的民族。
这一切不能不引起人的深思。近年,有一位学者一口气为鲁迅写下了两本书,书名均很有创意。一本叫《鲁迅与他骂过的人》,一本叫《鲁迅,最受诬蔑的人》。其实,依我看这位饱学大儒为何不再策划另外两本书呢?书名显然都是现成的:一曰《骂过鲁迅的人》,二曰《鲁迅,最受尊崇的人》,倘若如斯,仿佛才能将先生一生战斗不息呐喊不止的生命轨迹比较完整地浮凸出来。鲁迅难道是靠骂人出名的吗?鲁迅难道是政治家捧红的吗?日本作家左藤青夫曾尊鲁迅为“东洋第一大师”,据最新抽样的各种版本统计,20世纪最伟大的中国作家中鲁迅始终稳坐第一把交椅。这些资讯,难道都是偶然因素吗?或许,还是西哲说得对:没有被捧成的伟人。
毫无疑问,未来的历史对鲁迅的评价肯定要比今人高。我们今天对鲁迅的一切不敬之辞,都将会被历史证明为民族劣根性的再度爆发。就象贾平凹先生在回答网民提问时说过的一句话一样:所有的父亲在女儿的眼中都没什么了不起。因此,周海婴先生才嘟嘟哝哝道:这种爸爸,什么爸爸?距离的消失迷住了我们的眼光。远的正确,近的迷惑。距离产生思想。尤其是对以心而伟大的英雄,对从事文化和文明创造的伟人而言,更应持这种观点。
大书法家卫俊秀先生早年对鲁迅先生的研究下过很大功夫,晚年他把先生做人治学之精神凝练成三个隶书大字:真、硬、韧。这句禅语式的归纳非常有趣。诚哉斯言。面对这句话,我想任何一个有良知的中国文人都该认真地摸摸自己的良知,认真地对自己,对我们今天这个流失着思想的时代氛围,对我们自己写下的每一行文字,都进行一番触及灵魂的拷问。让我们重温一下鲁迅先生的名言吧:救救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