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电

（小说）　□文/叶大春

我箭步钻进电梯的一瞬间，才看见她孑然一身站在里面。我想退出来，但很快意识到这样有失男子汉的风度。何况电梯门不容我彷徨已经关上了。我没朝她打招呼，她也装作没看见我，对着电梯间的镜子在补妆。我思忖：这种尴尬将是短暂的，一会儿就会有人进入电梯间。我盼望着有人进入电梯，我想她也盼望着。要命的是，电梯突然停电了！

我想：这只会是短暂的停电吧？谁知等待了一刻钟，仍没来电。我在黑暗中沉默着，煎熬着。想起她无情地抛弃我，与另一位小白脸厮混上了，我就恨得牙痒痒的。她这会儿在想什么呢？也许她在内疚忏悔着背弃山盟海誓的过错吧？也许她在戒备着我，怕我趁这黑暗行非礼之举吧？也许她在咀嚼着结识新欢的快乐甜蜜吧？突然，我隐约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我细细一听，原来是抽泣声！我纳闷了：她哭什么呢？我又没欺负她？这要是被电梯外面的人听见了，还真说不清道不白了！

我慌忙打燃了打火机。我看见她蜷缩在电梯角落里瑟抖抽泣着。我问：你哭什么？她嗫嚅：我好怕……我没好声气地说：没什么好怕的，我不是色狼。她喃喃：你误会了，我是怕黑暗。我从小就怕走夜路，怕钻黑洞，怕关灯睡觉，一遇黑暗，就心慌头晕，就冒虚汗……果然，她满头虚汗，一脸惨白，浑身痉挛，眼看要瘫软在地。

打火机无声地燃着，我们也无声地等待着。大约又过了一刻钟，电梯仍然没来电，打火机却摇曳着残火，终于熄灭了，黑暗又笼罩了电梯。她哀求道：求求你，说话吧！我喟叹：我不想说话！我心里恨恨地想：我们之间还有什么话可说呢？她忽然摸索着扑进我怀里，哽咽道：那就抱着我……我冷冷地说：请别这样，我不是那种趁人之危占人便宜的人，也请你自爱自重！她啜泣道：求求你，就算抱着你胆小的妹妹……你总得有点男子汉的气度呀！这句话倒点了我的穴，男子汉怎能鸡肠鼠肚？我总不能爱不成反成仇，拒绝帮助一个弱女子吧？我男子汉的血性上涌，紧紧抱住她。她像一只温驯的绵羊，不再瑟瑟颤抖了，呼吸也渐渐平和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她又哭了，显然不是因为害怕而哭。她哭着问我：与你一起泡酒吧溜旱冰的女孩是谁？我反问：和你一起上舞厅打网球的男孩是谁？她说：是我的表哥，故意气你的！我一怔，叹息道：唉，怎么撞车了？那女孩是我的表妹，也是故意在你面前炫耀的！她破涕而笑：这是真的么？我说：你说的是真的我说的就是真的，你说的是假的我说的就是假的。她使劲捶打着我的胸脯，娇嗔道：你真坏！你真坏！我问：你还怕黑暗吗？她说：有你在身边我就不怕了！我狡黠地问：刚才我也是在你身边呀，你为什么吓得哭了呢？她说黑灯瞎火的，你不说话，不跟没人一样么？我们在电梯里热烈拥抱接吻，一刻千金，真的盼望电梯晚点来电……

电梯来电了。我们走出电梯时，又成了情意缠绵的恋人。

三个月前，我们为鸡毛蒜皮的小事大吵了一场，赌气分道扬镳了。真没想到，一次偶然的电梯停电给了我们和解的契机，神奇地拯救了我们的爱情。其实，人与人之间是很容易沟通的，只是我们或太忙碌，或太浮躁，或太虚伪，或太自负，阻碍了心灵沟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