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礼随出人间闹剧　为收礼金雇爹办寿

□文/林明　晓畅

酒醉失言，假爹当众穿帮

2002年8月24日，辽西名城朝阳，一家大酒店里正在办着寿宴，孝子孙明福正给父亲过60岁大寿。

上午10时，只见一老者端坐在偌大的寿字下，百余位来宾起身走过来给老人拜寿，顿时一片“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健康长寿”、“快乐幸福”的祝福声。接受祝福的老者面带笑容，很有风度地说着感谢的话。而孝子孙明福站立在一旁，满脸都是幸福的笑容，对祝寿的来宾一一鞠躬表示感谢。

祝寿的场面随着主持人那煽情的话语，被推向了高潮。孝子跪下来给老人磕了三个响头，大家掌声如雷。随后，就听有人在议论：这老头儿真有福气，儿子从老家把他接来，祝寿的场面这么大！

东北人的好客是出名的，东北人能喝酒也是出名的，而喜宴、寿宴、庆功宴等宴会上，一醉方休，也是惯例。这种场合，不喝醉不够意思，被祝福的人不喝多更不够意思。况且孙明福的父亲与大家都是第一次见面，大家更是频频敬酒。

老人真是高兴，先是喝了几杯，与祝酒的人说着高兴的话。后来就说什么也不喝了，说是不胜酒力。可是，他低估了东北人的劝酒能力。老人只抵挡了不到十分钟，就开始喝酒了。因为他没有办法把敬的酒不喝进肚里。

孝子孙明福也是主角，敬他酒的人也不少，他想办法把酒洒在衣袖里，可被发现后又被罚酒。不到一个小时，他就有些醉了。可是，当他看到老父喝下那么多酒时，就奋不顾身地冲过来，替老父接过敬的酒。他一连喝了5杯，第6杯不行了，不是他不能喝了，而是喝酒的人不让。敬酒的是位小伙，小伙开口了：“孙大哥，你这就不对了。我们是敬老爷子，这是祝寿酒，你替喝了，想抢老爷子寿禄呀？那你可就是不孝呀！”小伙的一席话得到了大家的响应，老人又不得不喝起酒来。

酒喝到下午了，老人没喝醉，反倒是越喝越能喝。大家都来了兴致，又开始与老人喝起酒来。

大约是下午3时左右，老人来了兴致，举起杯敬大家，可说起话来舌头都硬了：“来，我敬大家一杯。感谢大家这么给我这个孤老头子面子，这辈子都没有这么多人敬过我酒。”一个年轻人马上接过话：“老爷子，你有儿子，怎么能说是孤老头子？按东北人的规矩，说错话罚酒呀！”

老人急了：“谁说错话了？他不是我儿子，我是他花1000元钱雇来的。我没儿没女……”

孙明福大声打断了老人的话：“我爹喝多了，开始胡说了，大家别在意，我先送他回家。”

老人说话的声音更大了：“我没喝多，他回老家看姐姐，跟我商量，雇我当爹，办寿挣钱。给我1000元钱，来回的火车票钱也他出。这天上掉下来的好事我当然干了……”

众人听得目瞪口呆，这时孙明福的脸都气变形了，三步并作两步走到老人面前，轮圆了手臂，“叭”、“叭”就是两个大耳光：“你这个老不死的！给你钱你来害我！”

已经喝酒喝醉了的众人知道真相后，被欺骗后的愤怒一下子爆发出来了，大家的手和脚一齐动了起来，对着孙明福就是一顿拳打脚踢，边打边喊着：你这个骗子！你这个混蛋！你这个王八蛋！你这个不是人的东西……大家打累了，一哄而散。

老人已经被眼前的场面吓醒了酒，哆哆嗦嗦地扶起孙明福。孙明福只觉得浑身都疼痛难忍，一瘸一拐地走到酒店门口，打个车去了医院。那位可怜的老人走了，他坐火车回老家去了。

经医院检查，孙明福的左肋有一处骨折，左臂多处受伤，右腿也有伤。住院期间，笔者找到了他，在得到保证不披露真实姓名和真实地点的情况下，他讲述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他说雇爹办寿，也是被逼无奈呀！

随出礼金，收入成了负数

孙明福今年31岁，家住安徽省安庆市农村，父母去世后，是姐姐含辛茹苦供他大学毕业。从省内一所大学机械加工专业毕业后，分配到一家工厂工作。可是，4年前企业破产了，他也失业了。后来在同学的帮助下，他来到朝阳的一家机械加工厂工作，每月的收入也就是七、八百元钱。孙明福总想报答姐姐的恩情，总是想方设法省下钱来寄给姐姐，因为外甥上学需要钱。

不过，他不但没有积蓄，而且常常连寄给姐姐的钱都没有。孙明福不是个能花钱的人，他从小在农村长大，吃苦惯了，从不大手大脚地挥霍。他在食堂吃饭都经常买最便宜的菜，穿的也一般。他的钱都花在随份子上了。

东北人随礼的风气很盛，孙明福所在的单位年轻人很多，每个月都有结婚的。他在单位是技术员，自然大家都认识他，年轻人结婚自然也都通知他，按当地的规矩，参加婚礼的礼金一般不能少于100元。常常是每个月他都得参加几个婚礼，挣的那点工资都捐给年轻人了。

不仅是参加婚礼需要礼钱，参加寿宴、葬礼也都得花钱，最少也得100元钱。这样一来，有时一个月参加婚礼、寿宴、葬礼、小孩子满月等花的礼金钱，比他的工资都多。为此他节衣缩食，吃苦受罪。

两年来，因为孙明福在单位认识的人越来越多，随出的礼也比过去多了。他开始越来越反感随礼这件事了，可不随不行呀！

两年前，一个年轻人请他参加婚礼，到日子他没有去。那个年轻人休完婚假来上班，给大家发喜糖。走到孙明福面前，不但不给他喜糖，还大声说：“咱没脸呀，人家知识分子架子大，怎能参加咱这样人的婚礼？”从那以后，这个年轻人在工作上处处给孙明福添麻烦。

还有一次，一位机关的办事人员母亲60岁大寿，被邀请的孙明福也因为囊中羞涩没有去祝寿。事后那个人也是处处找他的麻烦。

孙明福慢慢明白了，东北人最要面子。人家请你去，不是为了钱，而是觉得有面子。你不去，就是不给人家面子。东北有句俗话：不给面子就是打人家的脸！你打了人家的脸，人家会不恨你吗？从此他再也不敢失约了，只能是乖乖地去送钱，还得笑脸相对，说许多祝福的话。可他的心苦极了，自己辛苦挣的钱，自己花不着，还不能给姐姐寄钱。因为没有钱，三十多岁的人，连个对象都没有。他越想越生气：“我凭什么挣的钱都给他们随礼了？我要想办法捞回来！”

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孙明福明白了，大家随礼其实是礼尚往来。我结婚你随礼，你母亲祝寿我随礼；我结婚他随礼，他儿子满月我随礼……大家就落得个在一起吃一顿热闹热闹，谁也不吃亏。

可是，孙明福就吃亏了，而且是吃大亏了！他的家不在本地，父母也不在了，他又没结婚没有孩子，所以，他只能是随礼花钱，只能往外出不能往里进。一想起几年来花掉了那么多的随礼钱，自己吃不像吃穿不像穿，有恩于自己的姐姐也不能报答，他就生气。可生气归生气，下次有事还得随礼。孙明福一直在想办法，可是，就是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

偶受启发，雇爹祝寿敛财

2002年8月中旬，孙明福休假，他得回老家看望姐姐。

可手里没有钱呀！没办法他向同事借了500元钱。他的心苦涩得很。马上就是秋天了，又一个结婚高潮，还得随礼，他觉得可怕极了，哪还有钱随礼呀！

一天下午，孙明福随手翻旧报纸，一看标题，《雇个对象回家过节》。说的是，现在大都市有一批单身贵族的年轻人，三十多岁了回老家探望父母，父母都很伤心，父母都希望他们早日结婚。这些年轻人，为了不让父母伤心，就雇个对象回家过节，哄得父母开心后，仍过单身生活。孙明福看完这篇文章，一下子有了灵感：“我要是雇个爹祝寿，就可以把这么多年随的礼都收回来了。可以给姐姐多寄一些钱，也可以用这些钱改变一下生活，找个对象……”

说干就干，孙明福回老家看望姐姐期间，在离姐姐家5公里的另一个村找了个孤老头充亲爹。这个老头姓孙，一辈子没儿没女，老伴又去世了，年龄62岁，还有点文化，说话谈吐也说得过去。经过近两个小时的考察和讨价还价，最后以1000元钱成交。孙明福又向老头交待了自己的情况和姐姐的情况，为的是让老头这个假爹当得更像。

8月20日，孙明福带着老头坐上了回朝阳的火车。一路上，他又对老头进行了详细的“培训”，一天一夜后，他们回到了孙明福住的宿舍。

回到家里，孙明福开始做着前期的准备工作。他领着老头在单位的宿舍前后走动着，老头逢人便夸“儿子”好，说“儿子”经常给他寄钱，现在又接他来过60岁大寿，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份。

8月22日，孙明福一上班就开始发请贴，请贴上写的非常清楚：“8月24日是我父亲孙文发60岁生日，请您当日10时整光临福来多大酒店。孝子孙明福恭请您的光临。”

发请贴时，孙明福满脸笑容，大家都说是他爹60岁大寿他高兴的，可他心里明白，这么高兴是因为自己想了一个高招，多年随礼的损失可以捞回来。一想到寿宴那天大家把一个个红包递给他的时候，他就从心里往外高兴。

两天的时间，发出了130张请贴。接下来，孙明福给老头买了几件新衣服，又请了寿宴的主持人。

一切准备就绪了，只等好戏开场了。

陈说缘由，闹剧发人深思

8月24日早晨，孙明福起得很早。他先把一个烫金的大寿字挂在屋内的墙上；又在墙上挂了一些显示喜庆的红气球。孙明福非常兴奋，眼看一大笔钱就到手了，几年的损失都要捞回来了，他能不高兴吗？

上午8时多，一些平时跟孙明福要好的同事朋友赶来了。这些人进屋就给老人拜寿，顿时鲜花和一些寿礼摆满了小小的房间。

上午9时半，一辆前挂寿字的红色的轿车开来了，“老寿星”被“儿子”搀扶着，满脸堆笑地上车了，晚辈们齐声祝寿，那场面真是感人。

走进福来多大酒店，前来祝寿的人都站起身，迎候今天的主角“老寿星”。主持人一番热情的话语后，祝寿开始了。本文开始时的一幕幕就出现在大家的面前。

后来，“老寿星”醉酒失言，引起了一片混乱，酒瓶子、酒杯子砸得满地都是，孙明福也被愤怒的人们打伤了，满脸都是血，那是被酒瓶子打的。

采访时，孙明福真的好后悔：“我不应该欺骗大家，是太过分了。当时我是钱迷心窍了，就想着捞回钱来。我接受你的采访，不是想表白什么，我就想告诉大家，我也是被逼的。凭什么我就得花那么多的钱随礼？这种恶习到了彻底改一改的时候了。”

孙明福停了停，接着说：“我是收了1万多元的礼钱，可那也是我多年随出去的呀！这种随礼的恶习不跟我骗人一样可恶吗！通过我这件事，大家应该清醒了，过文明健康的生活，这很重要。”

孙明福停了很长时间，眼角流出了热泪：“我得离开这个厂这个城市，没有脸在这里生活下去了。一想到这样不体面地离开，真是心如刀绞。这件事，就这样结束了。我不会跟任何人再说起了，你也要替我保密。我想让这件事在我的生活中彻底消失……”

几天后，一些同事分别找到了医院，又痛斥了孙明福的恶行。孙明福不得不提前出院，到单位办理了辞职手续，永远地离开了朝阳，不知到何地去谋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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