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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日期:2003年08月08日

陕西工人报北国周末-社会经纬·憩心亭 失忆女孩终于找回自己 生死买卖 小裁缝 广告 没有快感别乱喊! 没鸟事,打官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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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国周末-社会经纬·憩心亭
04

小裁缝

□文/陈绍龙

是我。

三十多年了。那年我八岁。

下放那年,我们家没有房子,队上就把两间闲着的油坊给我家住。这原是拴马的地方。房子里骚味很大,没人敢去住的,说会得麻风病。爸爸不信,其实,也是无奈的事,在这举目无亲的地方,要白手起家盖起房子来是不可能的。父亲用醋高温熏。然后用葵花杆扎一个门,再用冬牛屎摸平,糊上报纸。家里除了两大箱子书,唯一值钱的家什就是一台“机器”。我不知道当时村里人怎么把缝纫机叫机器的。

父亲是读过书的人,队上还算不错,为父亲谋上了一份做记工员的美差。这在当时是叫人眼羡的活。农忙时,所有的劳力都得上工。妈妈没做过农活,但她会做衣服,后来爸爸跟队上商定,夏季或秋季分红的时候,我们家就用所做的衣服抵工分。虽说如此,遇着夏季抢收的时候,妈妈也是要下田劳动的。她就把做了一半的衣服放在缝纫机上。我放学回来,就自个儿把未缝好的衣服给缝完。虽说衣缝不是很直,但乡下人还是大度,没有村民计较,来找我们家的麻烦。妈妈回来训斥我“有空写字”去!“写字”就是读书,虽说那年月读书也看不出有什么用,但妈妈每天都不厌其烦地说。她也会告诉我要把机子踩稳。她还把机子上的衣服拿下来,让我空踩。不多日,我踩机就稳多了,还学会了上线,上油,上皮带。

妈妈很晚才睡,我在半夜醒来的时候,还看到妈妈坐在缝纫机旁,为了怕灯光干扰我们,她用白纸剪个洞罩在灯罩上。我常见妈妈爬在缝纫机上睡觉。那会儿没有电视,没有广播,连电也是没有的。乡下的日子是寂寞的。晚上伴昏黄的小油灯,吃饭,说话。鸡鸣犬吠在屋外大响,乡村的夜晚显得越发的空旷。我几乎是在妈妈的缝纫机声中,读着妈妈这帧永久不变的背影度过童年的。

我想着为妈妈多做点事。放学了,我就自己拎着菜篮子去挖野菜喂猪,也会把队上分的草和粮食什么的弄回家。但是更多的还是帮妈妈做衣服。她怕我把衣服给做坏了,不让我动剪子。那会儿我的个子很小,坐在板凳上脚就够不到缝纫机的踏板了,所以我只好站在地上,用一只脚踩机。左脚踩酸了,就换一只脚。

由于我膀子短,左手在领布时是拉不远的,我只好用右手贴着面板对着针脚把布向前送。有一次,不知是布走的快,还是我右手送的太深,一不小心,右手指连布一道送进了针脚。针线一齐从我的右手食指穿了过去。妈妈听到我“啊”的叫声时,立马从房间里跑了出来,她一边用左手捏住我的手指,一边转动飞轮,把我的手指给拿了出来。我没哭。妈妈把手指送到嘴里,用口吮着,我的手指出血了。

妈妈找来干净的白布把我的手指扎上,吩咐我以后做衣服要小心。我显然成了妈妈的帮手。每年到了夏初做蚊帐的人多,做蚊帐布多,裁剪烦。我就帮妈妈拉布。或许是我拉的不紧,有时我发现妈妈剪的不直,我象忽的来了灵感似的,我说妈妈你可以抽出一根纱的,照着抽过纱的地方剪是很直的。纱布的纱织得不紧,好抽。妈妈一点也没摆长者的威风,还叫着我的大名,问我今天的帐记了没有。

我象一下子长大了许多,在乡下成人的孩子大人才叫大名。记帐好多字我也不会写,我就写别字,有的我干脆就用画代字。“褂”字我不会写,我就画个上衣的样,要是外衣,我就在上衣外加画只框,表示是衣袋,因为乡下人做内衣是不要衣袋的,说那样费布。其实,不少人做的外衣,衣袋看上去是全的,也只是个盖。日子虽穷,乡下人也不愿要人说连衣袋布都买不起。

此去经年,妈妈年岁已高。虽说我们家现已安装了空调,购买了电脑,但还是没落下买台“机器”,它不能算是什么高档的家什,也不再是谋生的物品,只因为有一段裁缝岁月,叫我永志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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