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丽的蝴蝶结

□文/杨汉光

文医生给女儿小梅梳头，编辫子。编好两根辫子后，就准备用红绸带在每根辫梢上扎一个蝴蝶结。小梅说：“妈妈，给我扎两个最漂亮的蝴蝶结。”文医生说：“好，给你扎两个最漂亮的蝴蝶结。”

可是，一个蝴蝶结还没扎成，医院就来电话催文医生立刻到急诊室去。文医生放下红绸带就要出门。小梅嘟起嘴说：“妈妈，给我扎完蝴蝶结再走嘛。”文医生说：“妈妈有急事。”丈夫也埋怨说：“什么事这么急？连女儿都不理了。”文医生说：“医院来了个病人，怀疑是非典，刚才院长打电话来，通知我去参加会诊。”丈夫说：“这可是大事，你快走吧。”文医生摸摸女儿的头说：“小梅，妈妈回头再给你扎蝴蝶结，你先在家做作业，别跑远。”小梅说：“妈妈你快点回来呀。”文医生说：“好，妈妈去一会就回来。”说完就急匆匆地出门去了。

小梅在家里一边做作业，一边等妈妈回来。可是一直等到晚上，也不见妈妈回来，倒是看见爸爸拿衣服去给妈妈。

小梅问：“爸爸，妈妈怎么不回来给我扎蝴蝶结？”爸爸说：“妈妈要在医院救病人。”小梅问：“妈妈什么时候才能回来？”爸爸说：“你妈妈已经进入隔离区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小梅问：“什么是隔离区？妈妈为什么要进去？”爸爸说：“医院查出一个非典病人，必须隔离医治。这隔离的地方就叫隔离区。医院选派几位最好的医生进入隔离区医治这个病人，你妈妈是其中的一位。”小梅问：“妈妈不回来，谁帮我扎蝴蝶结啊？”爸爸说：“我给你扎吧。”

爸爸拿起妈妈放下的红绸带，给小梅扎蝴蝶结，可他笨手笨脚的，扎了一个小时都没扎成，只好泄气地说：“还是等你妈妈回来再给你扎吧。”

妈妈在隔离区里越久，小梅就越想她。有一个夜晚，小梅看见妈妈从隔离区里出来，穿着白大褂，披着满天的星星和月亮回家来。一回到家，妈妈就帮小梅扎了两个很漂亮的蝴蝶结。小梅扬起小辫子向爸爸炫耀说：“爸爸，你看我的蝴蝶结真漂亮。”爸爸以为妈妈真的回来了，摇摇小梅问：“小梅，你妈妈在哪里？”小梅揉一揉眼睛，看见屋里只有爸爸，才知道自己做了一个梦。

小梅每天早上醒来说的第一句话，就是问爸爸：“妈妈回来没有？”开始，爸爸很有信心地说：“你妈妈快回来了。”可几天后，他的信心就不见了，小梅问妈妈回来没有，他总是含含糊糊地答非所问。再后来，每逢小梅问起妈妈，他就用手捂住眼睛。

小梅问：“爸爸，你为什么老是捂眼睛？”

爸爸说：“沙子入眼。”小梅想：怎么会有那么多沙子入眼呢？爸爸又一次捂住眼睛说沙子入眼时，小梅就拉开爸爸的手掌，结果看见爸爸的眼里涌满了泪水。

小梅吃惊地问：“爸爸你怎么了？”

爸爸一把抱住小梅说：“你妈妈染上非典，快不行了。妈妈说要最后看你一眼，小梅你一定要挺住啊！”

爸爸忍了很多天的眼泪，终于像决堤的洪水流下脸来。小梅忽然觉得天崩地陷了，她哭喊说：“我要妈妈！”

小梅跟爸爸来到医院的隔离区，隔着两重玻璃和妈妈相见。玻璃窗外还有许多认识和不认识的人，有的人手里拿着水果，有的人手里拿着营养品，有的人手里捧着鲜花，都是要给妈妈的。可是妈妈已经不需要这些东西了，她只剩下一口气，要两个护士扶着才能站起来。

在小梅的记忆中，妈妈总是穿着洁白的衣服，像天使一样美丽，可现在玻璃窗里的妈妈穿着有条纹的病人服，鼻孔里插着管子，有气无力地歪着头。小梅看见妈妈张了张嘴巴，却听不见声音，不知道妈妈想说什么。妈妈费了好大劲，才抬起一只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再摇一摇手掌。小梅这回看明白了，妈妈是说，她不能帮女儿扎蝴蝶结了。小梅拍打着玻璃窗喊：“我不要蝴蝶结，我要妈妈！”

旁边的人想帮忙，却又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问小梅的爸爸。小梅的爸爸含泪说：“院长叫我妻子来医治非典病人的时候，她正给女儿扎蝴蝶结。我妻子以为还能回家给女儿扎蝴蝶结的，所以放下绸带就走。没想到，她这一走，就回不来了。”

旁边的人听得流下泪来，有几个年轻妇女立刻跑上街，不约而同地买来漂亮的红绸带。她们说：“小梅，阿姨帮你扎蝴蝶结。”几双巧手抢着给小梅编辫子，扎蝴蝶结。一会儿，两个漂亮的蝴蝶结就扎在小梅的辫梢上了，像两只展翅欲飞的红蝴蝶。

爸爸要小梅谢过阿姨，又说：“快告诉妈妈，你有漂亮的蝴蝶结了。”小梅把辫梢上的蝴蝶结举过头顶给妈妈看，哽咽说：“妈妈，我有蝴蝶结了。”

文医生看见女儿头上的蝴蝶结，就笑了，可是笑着笑着，脑袋一垂，就软瘫在护士的怀里。

两个护士大声喊：“文医生，文医生，文医生你不要走啊！”虽然戴着厚厚的口罩，可她们的声音还是传到了外面。

外面的人也拍着玻璃窗喊：“文医生，你不能走！”

人们的呼喊留不住文医生，她的生命终于被死神夺走了，只有她洁白的灵魂，如同美丽的蝴蝶，永远留在人间。

从此，每天都有人来给小梅编辫子，扎蝴蝶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