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

□文/陆素平

说到温暖，就想起我的奶奶。

记得孩提时的冬夜，父亲抱我去跟奶奶睡。奶奶从被窝里伸出双手接过我，摸我的手脚和头脸，然后拍打我的屁股骂：“小东西，你疯到哪里去？快冻成雪人了！”骂声里有千怜万爱。奶奶最后说：“快进被窝来。”

奶奶的被窝暖烘烘的，我像个雪球滚进去。那时候不懂得奶奶耗去多少热量才造就这个暖烘烘的被窝，只知道一个劲往奶奶身上贴。奶奶的双臂像大鸟的翅膀，把我揽在怀里，我隔一层衣服吸取奶奶的温暖，身上很快就暖和了，但脚掌还冷。奶奶把我冻如冰块的小脚拿过去，夹在她的两腿中间。奶奶的腿不但温暖，而且很有力，把我的脚掌夹得稳稳的，屋外寒风啸叫，冷雨噼噼卜卜地打在窗门上，我却在奶奶的温暖中睡着了。

我在奶奶的温暖中渐渐长大，读书、工作、结婚、生女儿。我有女儿的时候，奶奶已经七十多岁，头发几乎白完了，满脸皱纹。我不好意思再让女儿到奶奶的床上去打扰她。奶奶却不肯，她固执地说：“快把小东西抱上我的床来。你敢瞧不起我！”我拗不过奶奶，只好像二十年前父亲抱我一样，把女儿抱到奶奶床上。我三岁的女儿，也像我小时候一样，贴在奶奶的身上，吸取奶奶的温暖。

又是一个严寒的冬夜，女儿醒过来喊我：“妈妈，老外婆不暖了。”

奶奶用她瘦小的身体，不但温暖了我和我的女儿，几十年前还温暖过我的父亲。奶奶温暖了三代人，我们却从来没有给过她一点温暖。我噙着眼泪，俯下身去，把奶奶冰凉的双脚久久地抱在怀里。

奶奶，让我温暖你一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