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的老表

□文/夏雨峰

年迈的母亲经常说：下放那天，是三舅用一担稻箩，一头是我，一头是三弟，步行二十多公里后，才挑到那个小山村的。那时，我虚五岁。母亲还说：你跳出稻箩后，第一个玩上的便是老表。

老表和我家山墙挨山墙，山墙的前边有五棵楝树，歪七歪八的一字隔开。这是我和老表童年的杰作，姨父栽它时，意在长大后打方桌或者农具，可我们不分昼夜地总喜欢用一根长绳吊在树下荡秋千。荡啊荡，我们一年年长大了，可它们就惨了，老是爬爬的，怎么也长不直。

我比老表大一岁，早一年上了小学。六年级时，有天召开全校大会，宣布放假三天打树籽，五年级和我们一样，任务十斤，完了交作文一篇，题目《记一件有意义的事》，老表当时就“哇”了一声，山响山响。校长抬头搜寻的一刹那，老表头一缩，鳖一样爬在操场上。

放假三天，我们玩了两天半。到第三天下午，我急了，就去找老表。老表说急什么，不就二十斤树籽吗，你看我的。说着，从门拐上拿出一只竹篮子，猴一般系上门前的楝树。老表说：你在下面拣，够了叫我一声。老表从这棵爬上另一棵，不一会功夫，金黄的楝树籽落满了一地。我在地上叫：够了够了！老表很得意，唱起了“月亮在白莲花般的云朵里穿行……”一边唱一边手舞足蹈，弄得大树沙沙作响。突然，只听“咔嚓”一声，老表重重地掉在了地上，半天也爬不起来。老表当时的样子很难看，脸上强装着笑容，牙缝中却不停地抽着风。我害怕极了，连忙将老表背回家。

姨母只有老表这一个男孩，见状心疼得直掉眼泪：快快快，去找四老表。四老表即我四弟，属虎。我知道，山村一直沿用一副“草头方”，凡跌打损伤者，找一位男性属虎的童子，照准燃烧的稻草堆撤一泡尿，趁热用布条包在伤处，既能消肿又能镇痛。我飞快地找来四弟，一阵手忙脚乱之后，老表的右胳膊上多了一道绷带。

事后，我把老表的英勇事迹写进了作文。言称为响应绿化祖国的伟大号召，老表一不怕苦二不怕死，虽身负重伤，却胜利地完成了任务。老师看后一拍桌子：这还了得！当即问我是不是真的。我说不信你去问老表。老表依然绑着那个带有尿汁的绷带，足以说明事情的真实性。老师一阵风跑回来，把作文通读一遍后又去找校长。校长同样说：这还了得！决定立即召开全校大会，总结打树籽战果，将我的作文又读了一遍，末了狠狠地对老表赞扬了一番。

老表比我有出息，先在省城一家报社搞广告，一年任务60万，30%提成。我在电话里嚷：乖乖隆里冬，三六十八万，且不发了，难怪你买了一套大居室。老表又神秘地补一句：超额还有重奖。老表能耐比我大得多，前几年又去北京发展，当起了编辑，一不留心还能看到他的大作。写此篇短文前，我接通他的电话：我准备写写我们的童年。老表说我也在构思之中，一个人能时常沉浸在童年的海洋里，那也是一种美好，一种幸福。我挺羡慕老表，如今话中有话，并多了些哲理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