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五公里外买胡萝卜的母亲

〔广东〕　袁利霞

其实走出家门口不远就有卖菜的小摊，就可以买到胡萝卜这种极其常见的菜蔬。但母亲宁愿舍近求远，到五公里外的一个集贸市场去买胡萝卜，因为附近的小摊卖的胡萝卜是菜贩子从外地倒卖过来的，颜色血红，粗粗壮壮，母亲不中意，说样子丑，味道也过于甜腻。母亲喜欢的是那种土生土长的本地胡萝卜——很可爱的圆锥状，浅橙的颜色，娇嫩得仿佛滴出水来，只有菜芯部分是鲜红的，切成圆片就像正午散发着光芒的太阳。味道是一种淡淡的甜，透着爽和脆。母亲到那么远的地方去就是为了买到这种胡萝卜。

冬季天寒地冻，母亲晕车晕得厉害，不能乘公交车，又不会骑自行车，就蹬一辆慢悠悠的三轮车，早上出发，中午赶回来。我们试图劝阻母亲——为了几只胡萝卜，跑那么远的路，值得吗？为了保证新鲜，每次又不愿多买，多费事啊！况且，无论本地胡萝卜还是外地胡萝卜都是那个昧，区别不大。我们的话母亲一概不听，依然到五公里外买胡萝卜。

终于有一次，母亲在买胡萝卜的路上受了风寒，病倒了。我们都埋怨母亲因小失大，并且下决心要把母亲的习惯纠正过来——用外地胡萝卜做菜给母亲吃，让她逐渐适应。我们给母亲煨了胡萝卜牛肉汤，加的作料与母亲往日做时加的一模一样，只将里面的胡萝卜块换成了外地胡萝卜。汤做成后，我们给母亲盛了一碗。母亲勉强喝了几口，就放下了碗，说，不是那个味。我们以为病人口淡，没有食欲，就没当一回事。等我们自己盛牛肉汤来喝时，才明白母亲的话，真不是那个味，汤甜腻得都有点酸了，咬一块胡萝卜味同嚼蜡，毫无筋骨。再看汤的颜色，也是浑浊不堪的。想起以前母亲给我们煨的牛肉汤，清澈鲜美，胡萝卜爽脆可口，肉香浓郁，吃到最后，往往是牛肉还有剩余，胡萝卜块早被我们吃光。思来想去，就是胡萝卜的问题。平时，母亲给我们做素炒胡萝卜片，凉拌胡萝卜丝，油炸胡萝卜丸，味道都是那么醇厚，那么令人回味——这一切都来自五公里外的胡萝卜和母亲不依不饶的认真性格。

母亲病好后，我们不再阻止她到五公里外去买胡萝卜——我们都明白了，努力追求一种纯正美好的生活滋味，是让人感动和敬佩的，跑再远的路也是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