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是鞋匠

[鄂州]林玉

父亲中年得女，对我非常疼爱。我刚考上一所省重点高中时，父亲已过六十岁。他一直为一家工厂看大门，顺便收发一些信件和报纸。母亲本来就没有工作，而且她身体不好，常年要看病吃药。我读高二时，由于那家工厂减员，父亲失去了工作。

当家里一下子陷入困境的时候，父亲并没有消沉。他又拣起了年轻时的手艺，在街边摆了个修鞋摊。父亲每天很早就起了床，为我准备好早点后就出摊了。我常常在朦胧的睡梦中听见父亲出门时叮叮哐哐的声音，父亲一天辛勤的劳作就这样开始了。他每天都是天黑才回家，回家时总是一身的疲惫，但我从来没有听他说过累。这小小的鞋摊就这样维系着我们贫寒一家的生活，虽然清苦，但很温馨。我很少把同学带到家里来玩，主要是家里太寒酸了，还有就是我不想让他们见到我的父亲。父亲已经明显地苍老了，以至于有同学误认他是我的爷爷。我也从不在同学面前谈起父亲的职业，一个修鞋匠的女儿他们会瞧不起的。我在学校读书很刻苦，我想今后能有一个好工作，父亲就不用那么辛苦地挣钱了。我的成绩在那所高手如林的省重点中学一直是出类拔萃的，父亲很欣慰。

高二期末，我被选为区里的优秀学生代表，到市里参加表彰大会。那天开完表彰大会后，大家约定到文化馆搞联欢。我和一大群学生代表在去文化馆的路上，恰巧经过父亲的鞋摊。很远的地方我就看到父亲穿着一件很旧的工作服，正在埋着头干活，是那么专注和用心。当大家谈笑风生经过父亲的鞋摊时，我忽然发现坐在小板凳上的父亲头上平添了许多白发，我平时真是太粗心了！“爸——”，我轻轻地叫了一声。父亲抬起头，吃惊地望着我，随后朝我摆了摆手，示意我去和同学们呆在一起。“这是你爸？”一个同学惊讶地问道。我点点头，不知怎么我的脸却红了。

那天晚上父亲回家时心情特别好，还破天荒地买了瓶白酒和两样下酒的菜，这种情况对于一向节俭的父亲来说是很少见的。后来母亲告诉我，父亲那天很自豪、很高兴，因为他的女儿在一大群市里最优秀的学生面前叫了他一声爸。听了这话，我又想起烈日下辛勤劳作供我生活、供我读书的父亲来了，我却从来没对他说过“爸，你辛苦了”之类的话，我深深懊悔：我欠父亲的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