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书与人的尴尬
□文/韩志宽
书之与读书人,犹若氧气、水分与阳光,是一刻也少不得的。因此,嗜书如命便成为读书人一个通“病”。而君子成人之美,是读书人一项美德;君子不夺人之美,也是读书人一条戒律。于是乎,读书人之间就有了借书阅读的友好往来。
改革开放前,尤其是文革时期,千篇一律的政治色彩浓厚的书籍,大有“姜太公在此,诸神退外”的霸道。其余文字均在“封资修”与“四旧”的另册,或被禁止,或被扫除。想要广泛涉猎,看些知识性、趣味性的文史书籍,真比登天还难。一是找不到,即使找到了也不敢看,怕被扣上“不突出政治”的大帽子,而成为另类。
好在文革前(具体说是1964年四清运动以前),笔者从各种报刊杂志剪辑了不少资料,粘贴成册,竟有厚厚的五大本。内容十分庞杂,除一些优美的文学名作外,医疗保健、天文地理、奇闻轶事、花草鱼虫、史海勾沉等等,真可以说是包罗万象。为防丢失,我将它珍藏箱底。空闲时拿出来细细欣赏,常看常新,每每沉醉,其乐融融。
1973年,厂里分来一批大学生。其中的张某分到厂子校教中学语文。听说我是业余作者,就常来宿舍闲聊。发现我那些剪报集后,爱不释手,边翻阅边赞叹,末了提出要借走看。
我起初不肯。严正声明这是剪报集,丢失了买不到的。他一再恳求,保证看后即还,都在一个厂里,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实在抹不开情面,我只好将其中三本与之。
哪知自此之后,他再不来我宿舍闲聊。偶尔路上遇见,也是点头即过。与此前的亲热攀谈、依依不舍判若两人。
大约过了有半年光景,我想他总该看完了吧,忍不住向他要剪报册。他却像遗忘了似地,说那早就找不到了。见我着急的样子,他答应再找找,算是安慰我。
又过了有两个月不见回音,我问他,他理直气壮地说丢了找不到了。仿佛本来就该如此,我的催问是多此一举。那天尴尬的是我,而不是他。
再往后,他见了我就远远躲开。要是不小心碰在一起,彼此也像不认识似的。
那几册剪报他丢没丢,天知道。但对我来说确实是丢了。不仅如此,自从借书与他之后,我还丢失了一个朋友——不管他是个真朋友抑或是假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