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夜顿悟

□文/范艳春

十年前的一个夜晚，我陪着男友去他单位头头家送礼。不料走到半路突然下起了雪。我们边商量着到时如何说，边小心翼翼地蹬着自行车。我坐在后面正说着话呢，突然觉得自行车后轮蓦地横了出去。我俩一下子失去平衡，重重地摔在地上。与此同时，只见前面一辆小轿车也随着一声刺耳的刹车声，停在了我们旁边。好险！

……我们站起来，扶好自行车，互相拍打着身上的雪。不知为何，男友却立在原地不动了。我催促，快走啊！只见男友一跺脚：“不去了！不他妈的送礼了！”我忙问，怎么啦？他黑着脸不言声，拉着我便钻进附近路旁的一个饭馆：“老板，来两碗鸡蛋汤！”男友从兜里抽出一瓶酒“嘭”地打开，又撕开烧鸡的包装袋。“来，咱俩也喝几杯，把烧鸡吃掉。咱不送了！吃了它！”看着他那毅然决然的神情，仿佛是在跟谁故意斗气似的。我憋不住扑哧一笑……

当时男友大学毕业后分进一家化工企业，在车间里干了都两年了，见习期已满，却一直进不了科室。且不说“学不能致用”让人窝心，单就车间里总是放假，每月拿不到多少钱，觉得亏啊！他禁不住工友们的点拨和鼓动，便开始了那个雪夜的“活动”。

“花这么多钱买东西送给别人，何苦呢，我平时买本书还舍不得呢！就在车间里干了！干啥非要去科室？！”我知道，当时他的单位，车间里一个月的生产任务，干一星期就完工了，所以放假成了家常便饭。男友边喝着酒边狠劲地吃着烧鸡：“他妈的，当个鸟官，手里捏着个芝麻粒大的鸟权，也拿捏人？！那好，我不求你！”听到这里，我终于明白了什么叫“无欲则刚”，什么叫“人到无求品自高”。

是的，有时我们可能因某种无奈，或心存私念去求人。殊不知在求人的时候，自己首先矮了一截，还得把自尊扯下踩在脚底，给人家送东西，还得看人家脸色，说不尽的好话，赔不尽的笑脸，低声下气的，尴尬痛心啊！那刻，我倒欣赏起男友来了。

那年那夜，我们在那个小饭馆喝得酒酣耳热。出门时，外面已是大雪纷飞……

而今，当初的男友已成为我的丈夫。在那段岁月，他卧薪尝胆，利用车间经常放假的时机，拼了个本科文凭，又凭着实力，离开工厂，谋到了一份称心如意的职业。

难忘那个被酒燃烧的雪夜，难忘那个雪夜蓦然的一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