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打过我一次

〔宝鸡〕　贾宽何

有生以来，母亲只打过我一次，而且，这一次挨打完全是一个误会，这一误会令我至今刻骨铭心。

那年夏天，我去省城考试，为了筹措盘缠，母亲卖了平日积攒的所有鸡蛋和两只老母鸡，又给我蒸了满满一书包馍。馍是用家中仅有的一点白面和高粮面做的，农村人把这种馍叫“金裹银”，是当年最高档的食品。

到了省城，我点了一下腰包里的钱，除了回家的车费就所剩无几了，因此，我不敢去住旅馆，也不能去学校的灶上吃饭。幸好是夏天，晚上在操场的长椅上或教室的课桌上都能睡觉，吃饭时，到灶上要些开水，泡上“金裹银”，也不用花钱。

没料想，这样只过了一天，第二天晚上就被看大门的王大爷发现了。那天晚上我在操场的长椅上睡得正香，王大爷用手电筒照着我上下打量了半天，然后把我带到他们的门房进行盘问。当他问明了情况，又看了我的准考证，脸上严肃的皱纹松开了，拍了拍我的肩膀说：“晚上就在爷爷的床上睡，爷爷正愁没个伴呢”。

从这天起，我便每天在王大爷的门房休息，一天三顿饭也在王大爷那吃，王大爷非常高兴。临走时，王大爷拉着我的手，硬要给我的十元钱。我拿着这十元钱，首先想到的就是给母亲买一双高腰水靴，她老人家为一家人的生计，风里雨里的操劳，腿脚受寒经常疼痛，然后给弟妹买了些糖果。

我带着这些东西高高兴兴地回到家里，母亲见我高兴的样子，就知道我考得不错，也很高兴，但是，当她看到我带回来的东西时，脸一下子就沉了下来。她把我叫到屋子里，猛地将房门关上，然后从门后抓起一把扫帚，不分青红皂白劈头盖脑地就打起来，并厉声责问，钱是从那儿来的？我将事情原原本本地叙述了一遍，母亲开始仍有些半信半疑，不一会儿，眼泪就簌簌地从脸上滚了下来，手中的扫帚也悄然落在了地上。

母亲上前一把将我搂在怀里，她的泪水一滴一滴地落到我的脸上与我的泪水溶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