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城公园的歌声

每天晨跑时，我都要从和平门外的环城公园穿过。公园里，有许多晨练的老人，他们有的跳老年舞，有的舞剑，有的练气功，有的遛鸟，还有不少成帮成群的男女老人高唱秦腔，从他们脸上就能看到今天和平美满幸福的生活。有一个摄影爱好者，专爱给这些非亲非故的老人拍照，说是为了给老年杂志投稿，还说他拍的大照片，经常刊登在省市和全国级的大报上。

但有一个镜头，他没有拍到。

那是今年春天的一个早上，我跑到距建国门不远的地方，突然听到那熟悉而又陌生的歌声：“起来，饥寒交迫的奴隶；起来，全世界受苦的人……”在城墙底下，有一位白发老人站在那儿，放声唱起了《国际歌》。后来才知老人是参加过“两战”的老兵，他在抗战胜利60周年之际，以《国际歌》怀念为革命牺牲的战友。他的高吭歌声给公园的春天带来一份新意，一缕情思。此刻，公园里的鲜花，城墙旁的青松，城河边的芳草，仿佛都在倾听，倾听这位老人激昂雄壮的歌唱。

说这歌曲熟悉，是因为这支歌我自己也喜欢唱，但我只是在心里边唱，从没有像这位老人那样放声地唱，而且，我唱这支歌的意义，也一定与这位老人唱的不同。比如：我只是在自己想睡懒觉，不愿起来的时候，我才唱：“起来，……”我只是看到许多工人下岗的时候，我才唱：“不要说我们一无所有，我们要做天下的主人……”，我只是看到许多工人又自谋出路的时候，我才唱：“从来就没有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要创造人类的幸福，全靠我们自己……”，我只是在把今天要做的事情，想拖到明天做的时候，我才唱：“快把那炉火烧得通红，趁热打铁才能成功……”，我只是在报刊杂志上、在电视荧屏上看到那一个个贪官不明来源的财产被没收的时候，我才唱：“一切归劳动者所有，哪能容得寄生虫……”，但是，我只是在心里边唱，我怕我唱出口时，别人会笑我吃错了药，患了神经病呢！

说这歌声陌生，是因为我已有好多年没有听到这歌声了。前几年听到最多的是《咱们老百姓今儿个真高兴》和《常回家看看》，后来听到的是流浪街头的打工仔唱的想家的歌，歌词中有“天上飘着雪花”什么的，听着让人直落泪。那歌声怎比得这位白发老人的歌声，这位白发老人的歌声激昂雄壮，这位白发老人的歌声给我勇气和力量。

我放慢了脚步，一边在心里为这位老人伴唱，一边寻找那个摄影爱好者。我想让他为这位老人照张像，虽然照片上不能留下老人的歌声，但可以留下他那唱时的颤动着的白发，留下他那不屈的背影，留下他那如大杨树般的笔直笔直的腰杆。　（姬有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