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树

[西安]　朱碧菡

老树确实很老了，大概都有一百年的寿命了，但它依旧挺立在故乡的小院里，饱经沧桑。老树是一棵核桃树，是我快乐童年的见证。

据父亲讲，他很小的时候，祖父带他到山沟里背玉米，在一条小溪旁挖了这棵树苗，回来就栽到院子里，父亲跟着祖父浇水、施肥，小树苗渐渐就长成了大树，一年比一年挺拔茂盛起来。等到我们兄妹几个出生之后，老树已经成为参天大树，铺天盖地，占据了小院里大部分天空。

而最难忘的，莫过于瘦小而又干练的祖母，盘着小脚坐在老树下纺线的情景。记忆里，每次我们几个从外面玩耍回来，总能看到祖母熟练而又轻巧地在树下纺线。那一团团棉花从她的左手中轻松地搓出来，随着手臂上下有节奏地舞动，而右手不停地摇着纺轮，在吱——吱——吱地纺车声中，棉花就变成细细的棉线，一圈一圈地缠绕在线轴上，那时的祖母看上去既慈祥又悠然自得。在我的印象里，祖母的衣着总是很干净、整齐，头发梳得光滑而又紧凑。多少次，在老树下，祖母为我蘸着水梳头，她说女人的头发要梳好，要不然将来嫁不出去。多少年过去了，但是总忘不了祖母说过的话。每次看到老树，我就不由自主地想起祖母，想起已离我远去的祖母。

老树下，不但总有我们天真无邪的笑声，有我们朗朗读书的声音，更有我们年复一年急切盼望核桃成熟的季节。好不容易等到秋天来临，老树上的核桃已经压弯了枝头，招惹得我们垂涎欲滴。我们总是趁着家里没人，哥哥飞快地爬上树，摘上几个下来，然后迫不及待地用砖头砸开，里面又白又嫩的核桃仁便露了出来，我们贪婪地吃着、嚼着，觉得这是世界上最好吃、最香的食物了。终于有一天，父亲下令可以打树上的核桃了，我们兴奋地跳起来，随即拿着布袋冲到树下，哥哥像只敏捷的猴子，一口气爬上树，神气地站在树上，左一摇，右一摇，那核桃就像冰雹一样，刷刷刷地砸到地上，我和弟弟在树下兴奋地捡着满地的核桃，装进布袋子里。那是多么美好的时光，布袋里装的不止是核桃，还有我们难以忘怀的幸福童年！

每年到了冬天，故乡的雪总是下个没完没了，我们不能出去玩，就趴在窗口看漫天的雪花飞舞，看老树上有没有秋天未打完的核桃。偶尔会在高高的枝头惊喜地发现一个，就急切地盼望上学的哥哥早些回来，帮我们打下那个核桃。要不然会被出来觅食的乌鸦叼走，那样高兴了半天的小弟就吃不上了。

老树，你永远屹立在我的梦里，停留在我的心里，无论我走到哪里，你都是我难以割舍的情怀，是我扯不断的乡情与亲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