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酒

[四川]　凤凰

父亲不抽烟，但是父亲好酒，从我记事开始，我就知道父亲从没有断过他的酒。特别是从我上中学开始，父亲的酒量就大增起来，两三个晚上就要喝掉一斤白酒。虽然家里很穷，但是父亲说什么都让我上了大学。临走的时候，父亲送我上了火车，嘱咐我说，孩子，你去好好读书吧，生活上也别委屈自己，要钱就给村里的张叔打个电话，我就给你寄来。我说，我知道了，爸，你的酒可不要断了，别想着一个月省几十块钱就不喝酒了！父亲笑着对我说，酒是我的命根子，能断得了？

三年大学，家里几乎砸锅卖铁了，还好，大学一毕业，我就进了一家待遇不错的公司。第一个月领到工资，我就请假赶回家，我要好好报答父亲和母亲。给他们买了衣服，我还特地买了一瓶五粮液。父亲一辈子都只是喝镇上的两块钱一斤的白酒，得让他也喝一回好酒。

我的意外出现，让父亲和母亲着实高兴。当我说了我的情况后，父亲和母亲都很高兴。捧着我给他们买的衣服，父亲和母亲兴奋得像个小孩子。父亲发现了我袋子里的五粮液，吃惊地对我说：“孩子，这可是五粮液，你买的？！”父亲是个俭省的人，他要知道是我花钱买的五粮液，说不定让我拿去退了，就是肯喝的话，也一定会喝得不高兴。我于是笑着对父亲说：“爸，公司发的，我特地带回来给你喝！”父亲高兴地说：“这是好酒，我得好好品尝品尝！”

晚上，吃饭的时候，我为父亲斟上一碗五粮液，父亲闻了闻，赞道：“好酒，好香的酒！”然后父亲端起酒碗，一口就喝下了半碗，接着就笑着咳嗽起来。我说：“爸，慢点喝！”父亲说：“真是好酒呀！”父亲的兴致那么高，平时不喝酒的我，也高兴地陪着父亲喝了几口。

那碗酒刚喝完，我正准备再斟酒，父亲却趴在桌子上了。我说：“爸，你怎么了？醉了？”父亲说：“不喝了，不喝了，想不到这么多年没喝酒了，一喝酒就醉了……”父亲赶紧不说了。我大吃一惊，父亲多年没喝酒了？他不是一直都在喝酒的嘛，以前读大学时我回家，我怕父亲断酒，还特别留心，每次回家家里都放着满满一桶酒，父亲晚上还要喝上一碗呢。我对母亲说：“妈，爸这些年没喝酒了？”母亲说：“喝，怎么没喝？”母亲说着就去提出了满满的一桶白酒，又说：“看，这桶酒都又快喝完了，改日还得给他打酒呢！”

我接过酒桶，就要开桶盖，母亲阻止了我的手，对我说：“孩子，不喝白酒，你爸都醉了！”但我还是固执地旋着桶盖。母亲说：“不用开了，这不是酒，是白开水！”“白开水？！”我大吃一惊，住了手。母亲说：“自从你上中学起，为了省点钱出来，你爸就戒酒了，他怕自己不习惯，又怕你知道了，于是就在酒桶里装上白开水，每天晚上倒来喝上一碗……”不等母亲说完，我就全明白了。怪不得那时我发现父亲的酒量越来越大，怪不得刚才父亲喝了大半碗就醉了。为了省钱让我读书，父亲断了他的命根子。为了不让我知道实情，父亲喝了这么多年的白开水……霎时，我的眼泪滴下来了，落在嘴里，甜中带苦，苦中带甜，句话都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