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听父亲话的枣树
□文/魏得强
我从小就知道,我家和一墙之隔的明花家有仇气。要说我和明花还是没出五服的堂兄弟,但父命如山,见了他们家的人,我都是低头躲过。明花好像也知道,虽然在学校我俩一个班,但从未说过话。
其实我很想知道明花放学后在家都干些什么,他有一个竹笛,经常听到他在院子里“吱吱呀呀”地吹,从没见他拿到学校过,到底是一支什么样的笛子呢?我无从知其庐山真面目。
在我家的影壁墙后栽着一棵枣树,不知什么时候,枣树竟然“噌噌”地漫过了邻居家的房顶。那一年枣树没有像我一样听我父亲的话,它认错了主人,调皮地把一树的新绿一个劲儿地伸到了邻居院中,父亲或许忙于他的庄稼,或许驼背的他抬头望高处不方便,总之,他很宽容地让枣树到邻居家串门了。
到我五年级的那一年,小枣树已经长大了,五月的初夏,米黄色的枣花绽满了枝头,整个园子里都弥散着淡淡的香气,我喜欢搬个小凳坐在枣树下写作业,让枣花“扑扑”地落上一头。这时候,明花的笛子又在他家院子里响了起来,我知道,他也是站在我家枣树底下呢。
随着知了的叫声渐渐弱下去,我家的红枣露出了喜人的笑脸,一簇簇地荡漾在枝头。这个时候,父亲的腰似乎也直了起来,脸上也有了笑容。他命令我爬树打枣,随着我手中的竹竿抡下去,红枣们欢快地跳落下来,噼噼啪啪,争先恐后。
但是,站在枣树上的我犯了愁,伸进明花家院子里的枣怎样打?打落了如何捡回来?
就在我犹豫的时候,我看到了明花馋馋地站在他家院子里,眼睛死死地瞅着枣树,嘴巴一动一动的。我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对着他家的院子把手中的竹竿抡了下去,大声地叫喊:“明花,落你家的就归你们了,你来捡吧。”
从树上爬下来,我的屁股准备迎接父亲的巴掌或者拖鞋。但父亲好像压根就不知道,只顾把一个红了一半的大枣放进嘴里,呲着牙喊:“好吃,真他妈甜呢。”
中午吃饭的时候,明花端着一个小筐子来到了我家,看我一家人惊讶的目光,他怯怯地说:“我爸爸说你家的枣真甜,这是今年我家种的花生,也让你们尝一尝。”说完就跑掉了,连筐子也忘了拿。
真是奇怪,从此以后,冰冻了两家几十年的关系开始复苏了,两家人不知怎的就正常往来了,我和明花也成了好朋友。没有人再提起恩怨是从哪个地方解开的,但每个人心里都知道,那就是从枣树不听父亲的话开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