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在树枝上的是谁

□文/张晓失

听一位老者说过这么个故事：乡村来了个戏班子，每到下午开锣的时候，场地上都挤满了人，万头攒动，热闹非凡。迟来的人往往站在场地最边缘，得使劲伸长脖子、踮起脚，很艰难地看戏。台上花花绿绿的人影晃动，台下黑压压的观众鸦雀无声。

这天，场地最后边出了点意外：树上“挂”着一个人，看样子是个穷困的云游和尚。起先大家以为他也是来看戏的，因为没地方站，只好爬树上去。但时间一长，有人发现，那和尚不是在看戏，而是两手抓着树枝，在半空中打瞌睡。这也奇了！别说他还在睡觉，就是一个清醒的壮小伙子，抓着树枝吊在树上，时间一长，也难免手劲不足而掉下来。

于是，一些看戏人反而被这个打瞌睡的和尚吸引了，跑到树下评头论足。那和尚时睡时醒，一直“挂”在树上，对下面的人也不在意。后来，人们习惯了这个和尚，没人去注意他了。

大戏连唱几天，那和尚每天下午都挂在树上打瞌睡。见怪不怪的人们只有在散场的时候，才会抬头看看和尚醒了没有。

大戏收锣那天，戏班子班主在谢幕时对观众们作揖，感谢捧场，他说：人生不过一场戏，不同的是，戏何时终场心中是有数的，而人生何时完结，谁也不知道。就像那位高僧——

人们回头看的时候，和尚依然“挂”在树上摇摇欲坠，但这时似乎醒了。班主继续说：高僧是位真正的“演戏”者，他说，生命何时“掉落”，对于大多数还在尘世中半梦半醒的人而言，才是真正严肃的事——我们，都是挂在树枝上的人……

大家再看和尚的时候，他已经从树上落下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