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东坡兄弟
·郝原·
东坡是个汉子,高大的身材走在山上人老远就能看见。一九七〇年夏天,东府村子里一个年轻的后生站在渭河边,赤脚踩在粘土堤上,透过雾朦朦的晨曦遥望北山。后来,村里来了干部,要招一批年轻人去建矿。东坡举起了第一只手后才陆续又伸出了很多,那年他十六岁。多年后,东坡跟我说起这事,我暗暗称奇他的胆量。
我了解不了第一代建矿工人的艰辛苦难,大卡车上挤满了小伙子,一路颠簸。山上、沟里都有他们流下的苦甜,床板挨个儿凑成通铺,在谝声里,笑骂中听出了呼噜声。东坡说,山上的窑楼尽都拆了,新楼我早都搬进去了。我问他下过多少井,东坡没说啥,伸手做了个“八路”的势,又补充说,应该有这么多吧!
东坡带我上矿山,放眼望去,已不见了早年矿山该有的光山秃岭。山上的洋槐树茂密,不时看见雄鹰振翅于旷野,与我到之前想象的两般模样。东坡又引我下井,走到中央变电所,四壁刷得白亮亮的,连地板砖都铺了。我笑着说比食堂都干净。东坡在脸上用手一抹,黑了半个,睁圆了眼睛唬我,美吗?美!
词里唱“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东坡没有成为功成名就的风流人物,却成了千千万万矿工的一员。凭着胆量,靠着科学,奋战在煤矿的第一线。我想了很久,觉得苏轼的这首词就是送给东坡的,也是送给千千万万矿工兄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