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技尊贵的芦苇

·王军龙·

当物欲横流，人人都在为金钱、地位、名誉而冲杀的时候，一枝来自渭河边的芦苇，固守内心世界的纯粹，执著于人生的真谛，苦苦地思索，不断吟唱着自己的歌。这枝芦苇，因不甘沉沦而痛苦，因不屈抗争而更显英勇。

“要作文，先做人。”从渭河边的小牧童成长为人类灵魂的工程师，再到做文字编辑工作；从无知顽童到两鬓飞霜，作者的血脉里，始终澎湃着家族的傲骨和关中汉子的豪壮。“一瓶五泉特曲，喷发着渭北刀客的血气。从硬风硬土硬水中走出来的汉子，决不向势利小人弯腰曲膝。.”从《刀客口味》中，读到的是作者对自己人生信条的践行和对社会的宣言。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这是中国儒士的传统信条。因文明的火炬，人类的蒙昧逐渐褪去。而作为传播文明的文人学者，肩上更扛了一份沉甸甸的责任。作者没有忘记自己的使命，他从先贤身上汲取力量作为自己的动力，在思索中前行，“不与浊浪争高下，独留素心向天界。”在《南海苏子垂钓处》、《缅怀吴晗先生》、《闻一多在8·15之夜》等诗篇中，我们可以看到，作者在与先贤的对话与思考中，不断坚定着自己的信仰与追求。在对先贤唱尽赞歌的同时，一个立体的、真实的“铁肩担道义”的诗人形象也站立在了我们面前。

“我多想放声歌唱，唱醒冬眠的世界。唱得山清水秀鸟语花香，处处都闪烁着快乐的光彩！”在《春风赞》中，诗人给我们描绘了一个美好、和谐的大同世界，一个没有烦恼、每一个个体都受到尊重的平等的快乐的世界。其实，这难道不是我们每一个人所期冀和追求的吗？有理想，所以有痛苦。在追求自由的进程中，诗人——作为人类纤细的神经，更易感受到束缚与制约，它能更清楚地看到社会的痼疾与阴暗面，他为之而痛苦。“纸揭人脸，金刺人心。”在《纸金风暴》、《皇村纪事》、《走红的和珅》等诗篇中，诗人以一枝铁笔作武器，对一切丑恶的社会现象进行了猛烈地抨击，包括金钱至上观、遗留的封建官僚习气、职称泛滥化等。

“脱掉衣服，我就是一条鱼。鱼爱赤裸，赤裸使鱼美丽。……鱼是真诚的，只有鱼才敢面对自己。假若有一片鳞甲是假的，鱼便失去生存的意义。”（《鱼》）人之初，就是一条因赤裸而美丽的鱼。在成长的进程中，世俗的风雨为我们披上了一层厚厚的铠甲，来防御灰尘、细菌的袭击；同时，也使我们远离了真实，拒绝了无距离的沟通与交流。老人言：“做人难”，“人皮难披”。是因为做人必须要面对的痛苦，一种难以把握的人与人之间距离与分寸的痛苦。犹如两只孤独的刺猬，在寒冷的夜中，既需要相互靠近以取暖，又不能靠得太近以免刺伤对方。相比较之下，鱼是勇敢而真实的，敢于面对自我，脱掉虚伪的外衣，还原生存的本意与美丽。

“个人的命运，只能由个人直面；个人的痛苦，只能由个人承担。……人生的学费再昂贵，也无法让别人分摊；在磨难中才能看出一个人的胆识和才干。”（《人在难中》）人生之路，总不会平坦笔直，多坎坷与曲折。有人在挫折前颓丧了意志，没能走到人生的高端，这不能不说是一种遗憾。有人能在挫折中奋起，把挫折当作学堂，从中汲取成功的教训与经验，而最终绽放了人生灿烂。这是一种乐观、进取的人生态度，也是勇者与懦夫的分水岭。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这是多少文人的梦想。在游历中饱览祖国大好河山，陶冶情操、抒写胸臆，是人生一大快事。作者在繁忙的工作之余，有机会外出时，仍不忘以诗人的笔触，记录下游历中的所感所想。“徘徊百年栈桥，咀嚼一座城市的耻辱。”（《雨中游青岛》）“海阔天空中，谁还敢自大。”（《山东半岛行》）“我站在中山先生遗像前，如依偎着祖国的心房。从那富有节奏的律动中，我汲取着信念与力量。”（《漫步天安门广场》）这是一个行者的吟唱。山水万物在他的眼里，都被赋予了生命，与诗人在交流、在共鸣。

在社会日新月异，生活快节奏的今天，我们每个人都承受着前所未有的压力。而诗人的压力，既来自于为社会进步鼓与呼的自觉，又来自于种种不能如愿的痛苦，来自于抗争。一个个体，需要以适当的方式调节与应对，才能不被外在压力所压垮。诗人，用朴实无华的语言，向我们展示了他的精神空间。在这个空间里，他尽情涂抹着自己的色彩。或言志，或抒情，都是那么的自然，于平静中见力量，于平白中见深刻。在《尊贵的芦苇》中，诗人写道：“你活得不够潇洒，但也用不着羞愧；你虽然随风俯仰，可从不残害同类。在苍茫的天地之间，摇曳着你的大美。”其实，诗人就是这样一枝芦苇，一枝让人敬佩的尊贵的芦苇，在狂风暴雨中，在酷暑寒冬中，顽强地生长着，见证着信念的执著与坚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