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亲戚

[咸阳]　王朝鲜

小时候，跟随大人走亲戚是我生活中最高兴的事。

一次姨妈病了，正是秋收最忙碌的日子，父母亲忙着田里的庄稼，实在脱不开身，就让我提了10多个鸡蛋去看姨妈。得到这个机会，别提我有多高兴了。弟弟哭着要和我一块去。为了哄住弟弟，我把自己那把永不离身的木头手枪从裤腰带上拔下来，送给了他。

一路上，我想象着表姐、表哥们一定会高兴地领我去逛遍他们的小村子，我们又会去他们家东面的土城里套松鼠、逮蚂蚱、掏燕子窝。心里高兴，脚下生风，十多里山路，我不觉就走完了。

到了姨妈家，我的高兴劲一下子全没了。姨妈病在炕上，头发乱得像飞蓬，说话都没有声音了。姨父一清早就去山里收谷子去了。表姐、表哥烧了半锅玉米糁子稀粥，正舀着吃，淋撒得满锅台都是。姨妈见我来了，挣扎着坐起来说：“你妈好着没有，我怕见不着她了。”我一下扑在姨妈怀里哭了，连连说“姨妈会好的，姨妈不会死。”姨妈也哭了，说：“没钱人，还得什么病哩，还不如死了好！”我明白了母亲为啥每次来姨妈家都不带我们了，原来，姨妈家的日子比我们家还可怜！

后来，我上了中学，又上了大学，一直忙于求取功名，就没有了去姨妈家的心思，好长好长时间也见不上姨妈一面。慢慢地，我也就将走亲戚这事给淡忘了。

有一年重阳节前，母亲郑重地对我说：“我年龄大了，走不动了，你要多到你姨妈家走走，你小时候不是经常想去你姨妈家吗？你大了，又是哥哥，要给弟弟妹妹做出榜样啊！”

听了母亲的话，我十分惭愧和内疚。和母亲谈话后不久，听说姨父突然中风瘫痪。我请了一天假，带着妻子，急急赶去探望。

姨妈及家人见到我们十分高兴。姨妈拉着妻子的手问长问短，就连病中的姨父也颤巍巍地让人扶起来和我们说话。望着已是满头白发的姨妈，我惭愧地低下了头。

有人说“亲戚要经常走动，不然的话，就生涩了！”可我那几年没有见面的姨妈，却好像根本不记得我好长时间没有去看她似的，永远是那样慈祥、亲切！我暗暗思量：走亲戚呀，千万莫要加入功利色彩，因为亲情容不得半点虚伪和算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