触动

[渭南]　罗志军

春节前，我和妻子上街给孩子买衣服。女儿要了5块钱买书，可她一转身，却把钱给了一个我不认识的女孩。我诧异地说道：“你干嘛给她？”女儿说：“她爸遇车祸了，妈妈还在医院抢救。她在此筹集药费哩。”我又问道：“你咋知道的？”“她爸脚下那张纸上写着的呀。”女儿说着还指指我们刚才路过的地方。我真的既可气又好笑。现在的骗子太多了，形形色色，无处不在。

不远处，就是那个女孩，10来岁的样子，满脸疑惑，怵怵地望着我，手心紧紧地攥着那张钱。她有一双充满忧郁的眼睛和一张有些干裂的嘴唇。穿了一身城里孩子不会穿的衣服和一双纳底布鞋。瘦弱的身体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任雪花粘贴在身上。

我向她招招手，示意她过来，可她没动。女儿急了上前拦着我说：“你要干嘛？”我在兜里摸了几遍也没摸到那张一块，只好拿着十元的票子，在她眼前一晃：“我想问问她家里的事。”女儿过去和她嘀咕了好一会，好象她们早就认识。这有一栋读书大厦，下面是新华书店，上面是STA英语培训中心，女儿每个星期天都在这里补课。难怪她们认识！就在她们过来的时候，那小女孩已将钱装进兜里了。在她后面还跟着一个6岁的小男孩。他大大的眼睛很漂亮，甜甜的脸蛋上洋溢着无忧无虑的笑，狡黠的眼神左顾右盼，那是她的弟弟。小女孩眼泪巴巴讲了她家的事，在她讲的时候并没抬头看我，而是盯着我手里的那张钱。我相信她说的是真的，我说：“你们可以找那个肇事者、乡政府救济呀？”小女孩犹豫片刻才说：“我们那里很穷……为了救我妈，房子都卖了，每个星期都给医院寄钱，要不，我妈就会……叔叔求求你，救救我妈吧！”小女孩说着“扑嗵”跪在地上，连磕两头。我急忙扶她，她不起，却用袖子拂去我鞋上的尘土。我尴尬、震撼、感慨，把她强拉而起，将钱塞给她。

望着她的背影，心里一阵酸楚。也为我刚才说的那句无助的、苍白无力的话感到羞愧。就在她停留的地方，有一个40多岁的男子，黑黑的、瘦瘦的、胡子茬茬的，屁股底下垫着砖，看着都冷。地上铺了一张红纸，右手拿了一张折叠的报纸，不时地拂去纸上的雪花。随着身子一起移动的还有一条没有手臂的袖子。我猛然发现他脖子有一道刚拆过线的伤疤，就像一条爬在上面的蜈蚣，令人毛骨悚然。我的心空空的、瘪瘪的，就像那条软软的袖子。

春节过后，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中午，我上街了。嘻笑的人们在欢呼春的到来，特别是时尚的少女们，将街道点缀的生气盎然，娇艳无比。就在她们中间，我看到了和她们格格不入的女孩，她向每个过客伸着手，乞求一点施舍。而她得到更多的是白眼、鄙视和躲避。

我走向她，她有点惊喜，并没给我伸手。我问她：“你妈好了吗？”她说：“好多了，要不了一月就可以出院了。谢谢您！”她笑着，就像刚开的迎春花。我又问她：“弟弟来了吗？”她愣了片刻囔囔道：“为了救妈妈，爸爸把他卖了，不、不是，是送人了。”她咬着嘴唇，泪眼婆娑。我又一次震撼，无语，心里好堵。我将一张红票递给她，她不要，一把搂着我抽泣不止。苍天呀，为什么要让这么小的孩子，承受这么大的痛苦？！我茫然，任冰凉的泪珠从脸上划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