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的歌声

（山东）刘文波

1987年的初夏，汶水涣涣，麦田青黄。当时正上小学四年级的我们接到通知，要参加学区的六一文艺汇演。这个消息对于我们这些只知上树摸鸟、下河捉鱼的野小子来说，既紧张又兴奋。能够登台演出，哪怕只是学区的窄窄的土台子，我们也觉得那也空旷得如同整个世界一般大。所以，当老师宣布这个消息时，我们的野劲一下子没有了，因为那不是比一比谁野气的地方，那是舞台，是艺术，是高雅，是神圣，老师使劲地敲着教鞭教训我们。

其实，我们这些孩子都喜欢唱歌，老师平时也紧跟形势地教我们一些歌曲。而我觉得老师教我们唱那些旋律优美的被称作所谓小资情调的歌，要比教那些鼓动性、政治性的歌曲的热情要高得多。

只要刘老师手上那把破手风琴响起，我们的歌声就跟着琴声流泻出来。“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一壶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歌声凄迷阴柔，哀而不伤，浊酒一杯，催我们一个个青涩的杏子般的成熟。

最后，我们选定了唱《八仙过海》主题曲，作为参赛歌曲。那是一首婉转飘渺的歌。老师用心地组织了男女两个声部，并由我担任领唱。我一下子觉得自己是聂耳，手持指挥棒，眼前就是滔滔黄河水；就站在维也纳金色大厅的舞台上，面对风起云涌。但是对于当时的我，更多的是紧张激动。

于是，我开始用心的练习。干完活的间隙，拔满菜回家的路上，趁着四周没人，我都会亮开嗓子高歌一曲。歌词已烂熟于心，要练习的是那种飘渺若仙的境界，刘老师这样告诉我。常常太阳落山了，牛哞羊咩地回圈了，林莽寂寂，万物萧萧，庄户人家做饭升起的炊烟，袅袅地丝带般萦绕着村落，如仙境一般，亦真亦幻。我站在岭巅，抒情地高唱“仙山隔云海，霞岭玉带连。据说世外有天仙，天仙休羡慕，世人刻苦干……”月亮升起来了，星光满天，月华满地，我置身仙境。

学区比赛如期而至，我大方地站在队列的前面，用充满童稚的声音领唱。原有的胆怯消失了形迹，我眼前浮现的是仙山云海，涣涣的汶水，金黄的麦田。

我们如愿得了第一名，让我们高兴了好一阵子。

而那次美好的记忆，如一杯香茗留存心底，在岁月的浸泡中缓缓释放，缭绕一生。也让我明白了仙踪已逝，仙界难寻，神仙是人做，要靠修持锻炼才能达到人生的至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