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好一棵草

黄英

年过五十的老李是我们学校公认的“快乐小老头”。每天，他都骑着自行车，背着那把旧二胡，早早来到学校。在课余或活动课，悠闲地拉几段戏剧名曲，兴致盎然时，摇头晃脑哼唱几句，陶醉之态颇令人羡慕。

老李写得一手好字。钢笔字铮铮有力，棱角分明。每次学校搞庆祝活动，他便挥毫泼墨，潇洒地在准备悬挂的横幅上写下遒劲流畅的大字，让几位镇里的书法高手暗自称奇，自愧不如。

老李有个幸福的四口之家。女儿在外企做白领，儿子在县城工作，只剩老两口朝夕相伴。日子如蓝天上悠然飘飞的白云，快意舒畅。

有时我们故意逗老李，让他说出幸福快乐的秘诀。老李沉吟良久，幽幽地说，只因我用了三十多年的时光，种好了一棵神奇的草。

原来，老李的妻子是个普通的农村妇女，两个孩子相继出生后，在一次突然晕厥之中，她被诊断为严重的高血压，用普通药物控制不好，引发了一系列并发症。老李一边带妻子四处就医，一边到处寻觅治疗高血压的良方。后来，一位朋友告诉他，有一种药草，治疗高血压很有效。

老李按照朋友指点，到很远的一户人家求得一株刚分蘖的药草。老李带着满腔虔诚与希望，像捧着柔弱娇嫩的初生婴儿，把那棵药草捧回了家。

从此，老李的生活一成不变：清晨起床，给妻子量血压，侍弄药草，服侍妻子吃药。晚上下班回家，再次重复。药草似乎懂得人的心思，在老李的精心管理下，竟长得郁郁葱葱。老李便按朋友所说，每天采摘几片药草，洗净，晾干，送到妻子嘴里。

妻子患病心情抑郁，但自得到这棵神奇的药草后，也对治好自己的病充满信心。每天下班，老李便找出学生时代曾拉过的二胡，摆上小凳让妻子坐好。倒一杯温开水，让妻子嚼几片药草。自己紧挨妻子在药草边坐好，一会儿，院落里便响起悠扬清亮的二胡声和妻子开心的笑声。有时见妻子情绪高昂，老李一时兴起，即兴创作几支欢快的曲子，或丢下二胡，放一张方桌，铺好洁白的宣纸，肆意挥毫，草书几个苍劲大字，博得妻子阵阵夸赞……

我想，老李拉二胡时定是微眯着眼，侧歪头，一脸璀璨的阳光。他的目光定是熠熠生辉，里面晃动着那棵比灵芝还要灵验的降压草。如果要给他即兴创作的曲子命名，《憧憬》似乎比《百年人生》更蕴涵人生意味。他写的大字，应是“锲而不舍，金石可镂”吧。

日子在忙碌与期待中悄悄过去。那棵药草效果十分明显，妻子的病情逐渐得到控制，老李几乎成为一名经验丰富的保健医生。他说，防治高血压这病得有四心：耐心，用心，信心，诚心。照顾病人心态要端正，每天早晚两次量血压必须坚持不懈，发现情况马上采取措施；不能盲目服药，血压高低与季节更迭关系密切，冬季温度越低，血压越高，这时要加大药量，夏季温度升高，血压降低，这时要减少药量，甚至不服药；高血压病人最忌吃过量的盐，饭菜得讲究策略；病情易反复，不能有丝毫懈怠……

三十多年的时光在无数次晨昏测量与软语叮咛中匆匆而过，当白霜降满老李两鬓，苍老迈着步履缓缓走近时，妻子不仅病情没有加重，而且身体变得十分硬朗。两个孩子相继工作、成家。老李的二胡声愈发明快、清澄、悠扬；书法更恣肆、随意、个性鲜明、字体舒畅。

老李把一切都归功于那株奇妙的药草。那株药草，常有人来求之，但拿回家服用后，效果似乎并不明显。后来有人偷偷把这棵药草送给一名老中医鉴定，原来这只是一株普通的药草。

一棵普通的药草，治好了一种疑难病症，成就了一个“快乐小老头”。这的确是一棵罕见的草，爱是主根，情是汁液，执着是茎蔓，信念与真诚是绿色的命脉。我们在漫漫人生路上，若能种好这样一棵草，该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