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版导读
拜访王宗仁
早春的一个晚上,北京的风很大,吹得路旁树枝呜呜作响。
参加完一个会议的预备会后,我匆匆赶往王宗仁老师的住处。
王宗仁的居所距离会场不是很远,但由于路况不熟,赶到王宗仁家里的时候,已是夜里10点多了。
几乎是我准备按门铃的同时,王宗仁把门打开了。
有好多话想说,有好多问题要问,我却一时不知从哪儿说起,话题最终还是西藏。
王宗仁是我非常敬重的作家。第一次读他的作品,就是那篇著名的《藏羚羊的跪拜》。字里行间充满着悲悯的情怀、汹涌的情感,如语言的棍子,以直击人心的力量,深深打动了我。从那一刻起,我记住了他的名字,并且一直默默地关注他。这才知道,他是一个在青藏线上成长起来的作家。
上世纪50年代,王宗仁离开家乡到西藏当了汽车兵,在雪域高原上整整待了7年。在西藏,在平均海拔4000米以上的“世界屋脊”上,在零下30多度的冰天雪地里,王宗仁穿着满是油污的破军袄,驾驶着德国二战时的大卡车,渴了吃一口雪,饿了啃一口冰硬的馒头,困了歪在硬椅子上睡一觉,一个月也难洗上一次热水澡……早晨,他走出屋子冒着极度严寒去烤汽车。行车的晚上,为了保证车不熄火他不敢休息,趟冰卧雪去挖红柳根,寻找柴火来烤车,腿脚冻僵了,手也肿成了馒头。在这块“生命的禁区”里,他就是这样工作、生活着。在这里,他还多次亲眼看到自己的战友离他而去,把火热的青春,年轻的生命永远留在了这里。
西藏雄伟的大山,西藏的冰湖蓝天,西藏的荒凉神秘,西藏神奇的、自然的、悲壮的美,特别是西藏那些可亲可敬可爱的人,给王宗仁留下了不能忘怀的记忆,同时也给了王宗仁取之不竭的创作素材。西藏,锻造了王宗仁的精神世界,洗涤了王宗仁的思想魂灵,打磨了王宗仁的意志和毅力,培养了王宗仁高尚的情操和境界。也许就是这一切,王宗仁写下无数震撼人心、脍炙人口的美文,获得鲁迅文学奖的《藏地兵书》即是他的代表之作。
西藏使王宗仁经历了数不清的磨难,王宗仁也对西藏产生了深厚的感情,以至多少年魂牵梦绕。后来,他被调到总后勤部当新闻干事,再后来他担任了总后勤部政治部创作室主任,成了一名知名作家。多年了,不管职位升迁,不管环境如何变化,甚至到他光荣退休,王宗仁始终心系西藏,上百次地走进西藏采访。王宗仁今年已经是76岁的老人了,可是他依然坚持每年自费进西藏深入生活。
谈及西藏和有关西藏题材的创作,王宗仁声调始终是沉稳的,眼睛却越来越亮。
望着王宗仁沧桑的面庞,一种敬意油然而生。近几年,我曾有两次出差去西藏的机会,最后都因担心高血压病而未能成行。王宗仁听后淡然一笑,说:“可以去,没有事儿的。也许是习惯了,我现在每年都要去一次西藏,不去身体反倒感觉不舒服。”说到这里,王宗仁走进书房拿出早已准备好了的《藏地兵书》,然后在书的扉页上签上了他的名字。
也就是这个间隙,我参观了王宗仁老师的书房。王宗仁有一东一西两间书房。这书房既是他藏书的地方,也是写作的地方。这些书有古代的,有现代的,有外国的名著,也有国内一些普通作家的,有别人的,更有他自己的。从1955年在《陕西文艺》上发表散文处女作《陈书记回家》,迄今已出版散文诗、散文、报告文学文集31部,不少作品荣获国家级大奖,一些散文还编进了中小学生课本。
看着书柜陈列里的书,写字台上摆的书,地上堆积的书,我的心被强烈地震撼着。王宗仁告诉我,他每天上午在东边书房看书写作,中午休息起床后就移到西边书房读书写作,早晨迎着太阳工作,下午看着落日收笔。一年四季,天天如此,除非开会和外出采风。当然,也有上街转悠的时候。王宗仁还有收藏的爱好,他把新中国解放后的邮票几乎收齐了,同时他还喜欢收藏酒瓶和香烟盒等。为了收齐邮票,他每到一地都会挤出时间上邮市,寻找他没有的那些邮票。
王宗仁是智慧的,也是勤奋的,他几乎每天都在读书写作,都在思考着创作的事情。他把自己交给了文学,他把生命交给了西藏。
我依依不舍地与王老师握手道别。
风依然在吹,天气格外冷,街上的行人更少了,我走了很远,又回过头来,向王宗仁住的地方,行了一个长长的注目礼。
□周养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