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版导读
煤油灯下
秦亚林
上世纪七十年代,农村还没有通电,照明工具就是一盏小小的煤油灯,我的童年便是在这昏暗的灯光下度过的。
煤油灯都是自家制作的,用一个废旧的黑水瓶做灯座,瓶盖上钻个圆孔,用薄铁皮卷一个细筒,筒子里穿上棉线,便成了灯芯,把灯芯穿进瓶盖上的小孔里,上面露一半,下面一半埋进墨水瓶里,瓶里加上煤油,这样一盏煤油灯便做成了。
那个年代,煤油是按计划供应的,还需要油票才能买到,我家兄妹多,晚上都要写作业,所以供的油总是不够用,每次都要靠乡邻接济。每天晚上,屋里若不是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我家是不会点灯的。
记忆中,每天晚上我在如豆的灯光下写作业,母亲在灯下给我们缝补衣服,由于长年在微弱的灯光做活,使母亲的眼睛过早就花了。穿个针要在灯下照半天,母亲不时地把针在她的头发上擦几下,再穿针引线,母亲说头发就像磨刀石,针在上面一擦就锋利无比,做起活来就快。母亲一面做活,一面不时地向我投来慈祥的目光,不住地关切地询问我,题会不会做,书背会了没有。在母亲的督促下,我的做业总是写得又快又好,成绩也不错。
每年深秋刨红薯时,爸爸妈妈总是到很晚才从地里回来,奶奶总是做好饭热了又热,我都熬得快困了,这时奶奶等不急了,就会派我提上家里的马灯,属于高级煤油灯,上面有个玻璃罩子,灯光明暗可以手动调节,而且再大的风也吹不灭。那时谁家有个马灯就算福裕的了,马灯平时不舍得用,只有收庄稼的夜归人才用。我极不情愿地一手提着马灯,一手拎着饭筒朝地里走去,母亲在摘刨出的红薯,父亲躬着腰继续刨着。深秋的夜已有点寒了,父亲累得满头大汗,上身脱得仅剩下一个背心,看到我提着马灯来接他们,父母很高兴,忙停下手中的活,坐在地头开始吃饭,一个煎蛋,两人推来让去的,谁也不肯吃。吃完后,我们三人一起把红薯装上架子车,我在前面提头马灯,父亲拉着车,母亲在后面推着车,我们一家三口有说有笑地往家赶,虽然辛苦,但很温馨幸福。
最难忘最快乐的是说书,一到冬天,村里就会来几个盲艺人说书的。在队长家宽阔的院子里支起一张八仙桌,点一盏煤油灯,村里男女老少都围坐在一起听书。说书人摇头晃脑,指手划脚,嘻笑怒骂,表情夸张,幽默滑稽,令人目不暇接,啼笑不止。我常常坐在人堆里,听得入了神,每次总是意犹未尽。
八十年代中期,农村通了电,我们告别了那段煤油灯时代,煤油灯成了停电时的备用品,后来随着科技的发展,人们生活水平的提高,煤油灯彻底退出了历史的舞台,结束了长达几十年的使命,取代停电的工具成了蜡烛。但我依然很怀念煤点油灯的那段岁月,怀念灯下说书的时光,怀念母亲陪我度过的一个个长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