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玉》：艺术殿堂背后的血雨腥风

书的封面已经明确标示了它的基本内容：“首度揭秘古玩收藏血腥内幕”；同时告诉读者：“虚构照进现实，交易丧心病狂。”这显然是一部反映当下全民收藏热背后不为众人所知的那些事的小说，“首度”意即“前所未有”；“虚构照进现实。”则表明了小说的现实主义情怀。

故事是从一个匪夷所思的犯罪现场开始的，而这个现场的“被害人”余蓓蓓却不知所终，小说开篇就呈现出一个悬念，当女侦探霍妍在解开这个谜团时，又不断有新的悬念出现，用悬念贯穿整部小说的写作方式，显然是一部悬疑推理的类型小说。

福尔摩斯是悬疑推理类型小说的代表人物，已经在世界风行了160年，在当下中国图书市场上翻译作品占据第一位的是侦探小说。我国的图书市场，几乎被外国作品占据，却鲜见有国人优秀的悬疑推理小说作品，这种类型小说。之所以在中国作家中发展缓慢，其中原因有可能是我国作家多是从农村作家发展过来的，城市文学的发展只是在近几年才逐渐开始。一个民族的文学叙述传统，会影响到整个国人的阅读习惯，长期以来，人们习惯了那种苦难叙述或是偏爱占有大量社会历史知识以及反映人情世态百图的小说，而悬疑推理这种带有智力游戏因素或是需要逻辑思维参与阅读的方式，很难与国人揉合并接受。《罪玉》则完全摆脱了悬疑推理小说的固有模式，将悬念与情感完美地结合在一起，作品中生动的故事情节完全建立在现实的基础上，建立在当下全国最火爆的古玩收藏这个大背景下。小说塑造了恋玉如痴而好色的古玩商，风情万种而不专一的拍卖师，道貌岸然而虚伪残酷的专家，还有美丽清纯的女孩余蓓蓓……这些个性鲜明，性格迥异的人物，共同演绎着慑人心魄的故事。在这里，我们看到了作者向伟大的法国作家雨果的深切致敬。

法国作家雨果用浪漫主义的笔法为世人创作了《巴黎圣母院》这部伟大的著作，用极尽夸张和对立的笔法描绘了真善美与假恶丑、崇高与卑劣的人性对照，成为运用浪漫主义对照原则的艺术范本。《罪玉》是用现实主义的笔法，用极端冷静沉着的破案推理方式，层层深入地揭开谜团的真相，在揭开谜团的同时展现人性的挣扎与对立，在美与丑、善与恶的对决中解读美与犯罪这个深邃的哲学命题。

悬疑小说的最大特点是制造悬念。悬疑大师希区柯克曾经给悬念下过一个著名的定义：如果你要表现一群人围着一张桌子玩牌，然后突然一声爆炸，那么你便只能拍到一个十分呆板的炸后一惊的场面。另一方面，虽然你是表现这同一场面，但是在打牌开始之前，先表现桌子下面的定时炸弹，那么你就造成了悬念，并牵动观众的心。《罪玉》正是设计了这样的悬念：出生在巴山小镇的清纯女孩余蓓蓓美人如玉，只身先后来到大城市成都和西安，却陷入被追杀和五年前父亲惨死的阴影萦绕等重重阴谋之中，这个美丽女孩的命运无时无刻不在牵动着读者的心。

女孩坎坷而惊险的生死遭遇，全都发生在充满神秘而又诡谲的古玩收藏的大背景下，这个市场表面上是古香古色、冰清玉洁、器物高雅的艺术殿堂，私下里却是买卖赝品、盗掘古墓、杀人劫宝的血腥黑市。面对价值连城的古玉，好色的老板古玩商，还有风流成性的拍卖师同事，清纯女孩余蓓蓓随时都有掉进金钱物欲和情色陷阱的可能。古希腊哲学家柏拉图曾指出，诗歌和艺术常常会勾起人们的情欲，以产生伤风败俗的影响。中国先秦思想家老子也曾说：“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难得之货，令人行妨。”人类在追逐美的同时会不择手段地获取美进而实施犯罪。美和性往往是紧密相连的，美对生理欲求的刺激产生犯罪。古玩商汤新生第一眼看到美丽女孩余蓓蓓时，“他的心‘噔’的一下，像有根弦被人拔动，那玲珑身形突兀处更加淋漓，让他想起家中收藏的那块舞女玉佩，挥舞起长袖，婀娜翩跹。”他不由自主地在心里惊呼“美女如玉，玉如美女”，进而使出以往那种不顾一切地追逐美玉的劲头去追逐美女。难怪休谟说：“美引起生理的追求”。老子则认为审美享受使人“心发狂”，进而诱发犯罪。小说围绕着美玉和美女展开的一场追逐，引发了两个盗掘走私团伙的血腥厮杀。

如果说结构的方式就是悬疑的方式，《罪玉》小说的结构采用的是双线叙述的模式，以错落有致的场景切换，暗藏玄机的故事进程，来展现步步惊心的情节和严密的逻辑推理，不仅富有戏剧性，其写作的难度因无法像影视那样进行镜头切换也是对作者的挑战。

作为小说另一线索的美女警探霍妍，是小说的又一个悬念，不仅在长相上和余蓓蓓相似，而且总是与“被害人”余蓓蓓的命运如影随形。直到小说结尾也没有明确告诉读者，两个美女之间的关系。这也许是作者故意为下一部小说留下的悬念。作者张继英不仅是讲故事的高手，也是设计悬念的高手，每个悬念环环相扣，让读者深陷其中欲罢不能。不管怎样，每当读者云里雾里迷失方向时，总有这个女警探通过抽丝剥茧的推理以及细致入微的心理分析，深度挖掘犯罪的动机和社会原因，为读者指出下一个目标。

如同所有悬疑推理小说那样，结局总是在将要结束时让读者大吃一惊。直到被扼住喉咙时，余蓓蓓才知道自己不过是局中的一枚棋子，幕后黑手竟是……（暂不在这里剧透）。两个盗掘走私文物团伙之间的拼杀，数人死于非命，所有贪婪的黑手皆伸向神秘的千年古玉……清纯玉女的爱恨情仇，女警探的追凶查案，回旋曲折的故事，全都巧妙地融合于精心设计的悬念中。

20余年的记者生涯，曾任高级检察官的经历，除了让作者积累了足够多的素材，也确立了其忠实描绘社会现实的责任感。作者并不满足曾经对盗掘古墓案件报道的现成素材，而是用了三年多时间，深入古玩市场进行调查，还查阅了大量历史资料，其在小说中所展示的古玩收藏界的人性对决，或许是迄今最真实的。用作者在本书的题记来结尾：“生活中充满虚假，小说里真实无处不在。”

□郝振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