烤苹果

连忠照

那时，我还在市场的门市里给人缝补衣裤。房子四面漏风，一到冬天，寒风就像穿透一张薄纸一样钻入厚厚的棉衣，把人冻得瑟瑟发抖。不得已我们花三百元买了一只新式煤炉。它的导热性很好，不仅可以用来取暖、做饭，更让人高兴的是，它还有上下两个烤箱。饿了，顾不上做饭的时候，可以拿几个馒头放进去，不多一会儿，馒头就烤得焦黄酥脆的，缝衣累了，拿一个烤得热乎乎的外脆里软的馒头吃，对于我们这样的市井众生，也是一种生活享受了。

当时，农村的老家种植了二亩秦冠苹果，父亲每次来城里，都要给我们扛一大袋。可惜的是，我脾胃虚弱，冬天根本不敢吃那冻得冰凉的苹果。有一天，我特别想吃苹果，就洗了几个，用搪瓷碗装了，放进炉子里想热一下再吃。没想到随后不断有人来修补衣裤，我忙着缝衣服，慢慢就忘了苹果的事情。

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一个顾客说：“好香啊，是什么东西啊？”我也嗅到一股香甜的味道，仔细一看，原来炉子的烤箱缝隙里正飘出一股股白气，我才想起那几个苹果。赶快取出来，但见那几个苹果，外皮已经烤成褐色，皱皱巴巴缩成一团。一滴滴金黄的果汁，还在不停地滴下来，在碗底凝成浓浓的一摊。随着苹果上飘起的一缕缕白气，那股香甜的味道就弥漫了满屋子。

我拿起汤勺轻轻挖了一块，放进口里，那苹果被烤得柔软滑嫩的，吃起来有点像蜜饯，却比蜜饯更甜，还带着淡淡的酸味。一块热苹果咽进肚里，就像咽下了一团热乎乎的气息。整个苹果吃完后，浑身都暖和起来。吃到最后，就剩碗底上那摊苹果汁了，它像浓稠的蜂蜜，味道甘甜柔和。抿几口，嘴里便留下拂之不去的苹果的清香……

从此以后，我每天都烤几个苹果吃，特别是学校快放学的时候，我就给孩子烤几个苹果，让她们一回家，就有热乎乎的苹果吃，暖暖她们冻了半天的身体。所以，每次两个孩子回到家，屋子里已经充满了烤苹果香甜的味道。每次，一边缝衣服，一边看两个孩子你一口我一口地吃着烤得热乎乎的苹果，看着她们冻得青紫的脸渐渐红润起来，开始互相打打闹闹的，屋子里充满她们鸟雀一样快乐的声音。看着她们在爷爷奶奶张罗饭菜的时候来来去去奔跑，我心里就飘荡起一种温暖，那种一家人相处的温馨。也许，生活的幸福就在这些生活细节当中。

现在，我早已不做生意了，每天在家里写作，冬天房子里有暖气，不用再安装火炉，自然就不能再烤苹果了。但是每到节假日，一家人聚在一起，屋子里热热闹闹的，仿佛又回到那个弥漫着烤苹果香甜味道的日子。那是一种简单平凡的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