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的选择

·张华·

我是一只生活在海天之间的鱼，每当朝阳升起的时候，我就从海洋里高高跃起，在海与天之间划一个优美的弧线，然后投入海洋的怀抱。

每当我跃起的时候，妻子就在海里注视着我，目光里满是温柔和赞赏。当我激情昂扬的时候，她会和我一起从海的这边跃向另一边。阳光照射着我们自由奔放的灵魂和生命。

这一天，我在海天之间划了一个非常美丽的弧线，得意洋洋的我轻轻晃动尾巴，等待妻子祝贺的拥抱。

突然，不远处传来了尖锐的汽笛声，一只轮船开来，海洋宁静的早晨被打破了。

我喝令不远处的妻子赶紧远离，自己也飞快向她游去。就在我快要追上她的时候，一张大网从天而降，罩住了我，我使劲往外游，企图从网的空隙中挤出身躯。妻子急忙掉头向我追来。可是，网太结实空隙太小，我冲不出去，船的速度太快太急，妻子追不上我。

就这样，我眼睁睁地看着妻子的身影在我的视线里慢慢缩小，直到成为朝阳里一个小小的黑点。最后，消失在海平面上。

遍体鳞伤又累又惊的我被碾转了很多地方，最后被放在一个陌生的空间里。

在这里，我看见了湛蓝的天空，我不由自主地摆动尾巴开始游动，我想离天空更亲近一些。

“砰”我撞到了一块壁上，冰冷，坚硬。

我惊恐地后退，尾巴触碰到了一片冰冷，我慌忙转身，身躯又重重地撞在了一堵未知的壁上。

我害怕，我惊恐，我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为什么我不能亲近天空、不能转身、不能游动？我开始在这个狭小的空间疯狂地左突右摆，搅起一阵又一阵狂乱的水花，它们不停地溅出去……

我疯狂突围没有起到一丝一毫的作用，我筋疲力尽地沉到了这个空间的底部，动也不动……

“呀！爸爸，这只鱼死了吗？怎么不动了？”

寻着说话声，我看到一大一小两个人向我走来，我冷漠地注视着他们。

那个大人走过来，敲敲这个“壁”，我摆动尾巴背对他们。

“没有，它好着呢，先去吃饭吧，明天爸爸给你做红烧鱼块吃。”

“不！我要吃糖醋的！”

我默然看着他们转身离开，慢慢游动身体贴在这面壁上，夕阳开始沉入海平面，暮色渐渐深沉，黑夜来临了。

在这个壁垒中，我度过了今生最寒冷、最孤独、最漫长的一夜。我的梦境杂乱无章，梦里有红红的朝阳、湛蓝的海洋、透明的天空、妻子温柔的眼睛和逐渐缩小的身影，跳跃、游动、大网、挣扎、窒息，还有一个看不见的牢笼……

在无边无际的沉沦中我突然惊醒，黑暗中我一时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当我又碰触到那一片冰冷时，我开始哭泣：“这就是我梦中的牢笼，我冲不出去的牢笼！”

朝阳缓缓升起，黑夜被点亮，初晨的阳光清新、温暖。

我抬头，凝视着这轮新生的朝阳，像海一样湛蓝的天空。天空中有几只小鸟欢快飞过，在朝阳的照耀下留下自己美丽的掠影，像极了曾经的我。

“哦！大海！天空！我的爱人！”我呢喃着，我想念她们！我渴望她们！我深深——想要拥抱她们！

我，高高从水中跃起，清楚看到了我在蓝天朝阳中画出的美丽弧线，那一道生命的轨迹、自由的轨迹，它们在朝阳中被渲染得光彩夺目！

“啪！”我重重摔在了地上，呼吸开始急促，意识渐渐模糊，朦胧中我听到一个人的声音：“爸爸，这条鱼蹦出来了，它死了！还是向上跃起的样子呢！”

我很满意这样的结局，用尽生命最后一点力量，我的目光，永远凝结在蓝天和朝阳上……

（延炼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