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上“旅行”记

于守军

站在堂屋门口，看着院子里一尺多深的积雪，被大雪覆盖着不见一根麦秸的屋顶，想到和建成的约定，我的心不禁怦怦跳动起来。早就说好了的，今天松风逢集，我们一起去买作业本。

就着娘熬的萝卜菜，吃了一个地瓜面煎饼，又喝了一碗玉米咸糊糊，我抹了抹嘴，说，娘，俺这就走。

街上的积雪已被大人们扫出了一条小路。我和建成迈着欢快的步子往村外走。快到村口时，我悄悄问建成，你有多少钱？建成说，就一块二。我朝他美美地笑了一下，我兜里比他还多5分钱呢！这些钱是秋收时自己倒人家漏落的地瓜，切成瓜干，卖给爹娘挣来的。

走出村口，我俩一下傻眼了。田野被大雪捂了个严实，只见天地间白茫茫的一片，好像整个世界本来就是纯白的一体。雪地上一个脚印也没有。太阳升起老高了，却一点也感觉不到暖和。不时有小北风迎面吹过来，旋起雪粒，直往脖领里灌，冻得人直打哆嗦。建成忍不住吸溜了一声。

我俩开始深一脚浅一脚走起来，不，简直就是“挪”。为防止意外，我从路边的小树上折了一截被冻成冰琉璃的枝条，不时探一下路，生怕一不小心陷进沟坎里。松风离我们村十多里路，以前虽说跟着娘去过几次，可到底路生，何况这是我们头一次独立出行，可以想象当时走得多么艰难。我俩边走边歇，当我们气喘吁吁走到松风集头上，问了问一家铁匠铺的师傅，才知道我们整整走了三个小时。

松风集上除了几个摆摊的，稀稀拉拉没有几个人。我们从东逛到西，又折回来，走进唯一的一家供销社，一人买了五个算术本，五个语文本，每人花了八毛钱。当我俩兴高采烈拿着买好的本子走过一家羊肉摊时，肚子呱呱地叫起来，虽说每碗只有两毛钱，我们才不吃呢，三个半本子呢！

回家应该是“轻车熟路”了，可我们毕竟又累又饿，估计走了两个多小时，才终于看到我们村子里袅袅升起的炊烟。说真的，我们自己做成了一件以前从来没有做过事情，心中的那份狂喜和自豪就甭提了，可不知怎的，走到村口的时候，我眼角热热的，有种想哭的感觉。

这是三十多年前发生的一件小事。在大人眼里，那次雪上“旅行”也许根本不值一提，可当时我们毕竟才十一、二岁啊。三十多年过去了，那场大雪早已融化成水，随着游移不定的风，随着无法把握的时光，流向我不知道的远方，但它见证了一个少年在成长过程中开始走向自立自强的心跳和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