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心中有条路

赵定康

半个月前，突然接到母亲的电话，说一向硬朗的父亲病了，而且得的是致命的白血病。这一惊人消息让我难以接受，更令我悲痛难忍甚至情不自已，将我一卞子推到了“子欲养而父难在”的痛憾境地。

七十六岁的父亲当了一辈子农民，虽读过几天书，却是个不善言辞的人。尽管几乎每天都在地里刨土耕作，但他总是把心放在我走过的地方，放在我正在走的路上。

32年前我当兵刚到甘肃武威的军营不久。那时通讯落后，只有靠信件来往。在新兵训练快结束时，父亲写信告诉我：武威为古凉州，祁连横挡，腾格里沙漠半围，戈壁滩举目空旷，但遍地的芨芨草茎含有蛋白，极多的骆驼刺根部多有水分，野生的红柳叶可作充饥。看了信我并未在意，觉得父亲可能读了啥医书随便说说。然而，在一次野外生存训练中，我和战友们正是靠着他信中说的当地独有的那几样草木，度过48小时的期限，获得野战生存课目第一名。

从那时起，我就知道父亲的心里有一条路，他无时不在追逐着我踩过的脚印，无时不在关注着我行在路上的身影，无时不在关心着路上发生的一切。

最让我难忘的还是今年4月玉树发生地震后，父亲知道我长期做军队报纸工作，最有可能赴灾区采访，让家人一定要打电话找到我。那天，我刚从救援现场回到帐蓬，手机就突然响了起来。父亲在那头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我把一头猪卖了500多块钱，你替我给那些老人买些铺的和盖的，再多买些矿泉水。”他还说，玉树的山屹崂多，夜里避风最好，山高水难烧开，多喝矿泉水。从灾区回来后，按照年龄规定，我卸了在军中担任的职务，回到西安一边给高速集团服务公司工作，一边装修房子，想着尽快把父母接到城市享享福，陪一生也没有出过远门的父母看看大雁塔，走走古城墙，吃吃他们见过和没见过的美食。谁料，还没等我准备停当，父亲竟患上不治之症，到了卧床不起的地步。带着愧疚，带着心痛，我回到渭北老家，站在父亲病床前低头无语。然而病中的老父看到我时没有一点责怪和悲伤，竟然问起黄陵服务区建成后的模样，高速公路通车里程突破3000公里会带来如何景况，还会修哪些路。他告诉我，在高速路上跑要保持警惕，不要麻痹大意，因为路平车快易放松警惕，千万要当心。原来，病前他知道我在高速公路系统帮助工作，竟让侄儿把他带到镇上网吧上高速网看信息，后来自己经常一人去镇上的网吧，让别人帮着上网读高速消息。

我知道，尽管老父已无多时日，但他心中的路仍在延伸，盼着我沿着这条路走向前方，帮着我穿过戈壁、越过高原、飞过高速，帮着我避开坎坷、避开弯道、避开风雨，帮着我走向远方、走向希望、走向人生的理想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