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的岳父大人

□舒添宇

岳父走了。

岳父是个苦命的人，在他五十九个春秋的短暂岁月里，劳碌奔波，为家庭生计、为儿女成才，为一个卑微的乡下小人物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生存理由，匆匆地走完了本还可以延续的生命旅途。那惨痛的一瞬，让可怜的人永远消逝在亲友们的视线里，走向了只有梦境可以到达的远方。

岳父为人忠厚，团结邻里。岳母贤惠过人，通情达理，乐善好施。两家亲戚都不富裕，人口多，谁也靠不上谁。贫寒的生活没让岳父母自暴自弃，老人家穷得有尊严，活得有骨气。苦涩的生活铸就了他们吃苦耐劳的秉性，豁达开朗，二人相濡以沫，相敬如宾。祖父母离世留下了一个幺弟——妻的小叔，他对待小叔从不嫌弃，视同己出，疼爱有加，尽管家里经济十分拮据，甚至有时揭不开锅，但即使喝稀饭也从没少过小叔的，直到他长大成人。特别是在我家里正遭遇不幸最无助的时候，他毅然决然答应把已经跳出农门的大女儿嫁给我这样一个穷得叮当响的孩子王，我心中的感激无以言表。

按理说，在现在的条件下，岳父完全可以过上像样的生活，完全可以不必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迟，终年四处漂泊，像候鸟一样随着季节的召唤，来回穿梭于家乡和外地。怪只怪四个子女太懂事，饱尝了底层生活的艰辛和屈辱，都怀着对贫穷生活的不屈服，对美好未来的强烈憧憬，发奋苦读，先是大女儿以优异成绩考入师范学校，接下来是三个子女相继初中毕业上重点高中，后来有两个先后进入大学。在当时，一个普通农民种地养家糊口本身负担就已经够重了，加上孩子们近乎天文数字的学费无异于雪上加霜。于是岳父步入壮年就早早踏上了外出打工的漫漫征程，太白山深山老林伐木、开山劈石头、荒野修路基、山西韩城井下挖煤、省城建筑工地扛水泥袋……风里来雨里去，餐风露宿，饥寒交迫，苦累脏重活无一不经历过。尽管像牛马一样疲于奔命，但每次打工拿回的血汗钱还是不够交孩子们的学费。

每每看到与岳父同龄的乡人，小日子过得还算滋滋润润的，至少无需节衣缩食。相比之下，岳父母为了供应子女上大学，穷耕苦做，含辛茹苦，可叹造化弄人，命运之神是多么不公平！然而岳父却无怨无悔，直到猝然离世。这怕是一个传统文化背景下的忠实父亲的宿命吧！

质本洁来还洁去。面对着你的新坟，我在心里默念：爸，你一路走好。唯愿仁慈的地母能呵护你像黄土一样厚实，像春阳一样透明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