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也孤独

□文雪梅

遇见那位老人是在下乡检查安全的时候。他满头银发，背弯成了一张弓，古铜色的脸上爬满了沟壑似的皱纹，但是，目光淡定而深邃。

让我们更为诧异的是老人的住所，那个老屋位于一个偏僻的小巷子里，斑驳的门楣，脱落的墙面，覆满岁月的烟尘，透露着尘世的几多沧桑。空旷的院子里长满了野草，高的低的，密密匝匝的野草随风轻轻摇摆，沙沙作响。房檐下盘着蜘蛛网，人走过，落在人手臂上和脸上，粘乎、阴冷。望着空落的院子，我们不由叹了口气。

有心急的同事终于按捺不住，迫不及待地问老人：“为什么这么大的院子只有你一个人？老伴和孩子呢？”

就这样，我们站在院子中央一块可以落脚的地方，和老人闲聊起来。谈话中，我知道，老人今年85岁，老伴早已过世，唯一至亲的儿子还在南方一座城市打工，多次让他过去住，可是，老人还是没去成。这个老宅子曾是单位的福利房，因为没有统一供暖，没有物业管理，没有现代小区里所有的配套设施，住户们陆陆续续都搬离了，就剩下他一个人。对一所房子的依恋就像对人一样，相处久了，闻惯了他身上的味道，熟悉了他的喜怒哀乐，想要离开，何尝容易？其实，儿子给他在小城最好的地段购买了新房子，可是，他还是没去。他说，这里有他和老伴最幸福的一段时光，开心的瞬间，艰难的岁月，往昔的一幕幕像放电影一样在眼前浮现，他舍不得离开。

听着老人的倾诉，我们柔软的内心都有些触动，不由自主掀开了那扇门。我看到屋内充满灰尘，那些老旧的饭桌、木椅、灶台和橱柜，倒着、歪着、腐烂着，在厚厚的一层尘埃中被定格在寂静的时空里，让人陷入某种深不见底的往事回忆中。最引人注目的还是茶几上放着的一碗做好的饭，没有一丝油星，一根青菜，除过白，还是白，只是一碗白开水泡馍。深深地凝望着这一切，我和所有人都惊呆了，不敢想象一位八十多岁的老人，孤独一人，是如何在这里生活的。

出于工作，但问起老人有电话没？怎么才能保证自己的安全？老人摇摇头，表示没有。我的心里不由出现了很多假如：有一天，他悄悄地闭上了眼睛，再也不能醒来，有谁能知道呢？假如……

在大家喋喋不休的追问下，终于，老人说出了埋藏在内心已久的肺腑之言：“怕打扰儿子的生活，哎，人老了可怜呀，整天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我看见，他说话的时候眼里泛着晶莹的泪花。

都说，每个父母都是孩子们的天使，都想把世界上最美最好的留给儿女，可是，又有谁知道，天使也有孤独的时候，也需要人来陪。

我们临走时，看着老人恋恋不舍的表情，一位同事拉着他树皮一样的手说：“老爸爸，相信我，我会来看望您的！”同事说出了我们的心里话。

我的心里也默默念着，我会抽出时间来陪他，让细微的温暖直抵他的心灵，让爱驻进老人的心底，让天使不再孤独和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