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想看着你

·雷红玺·

下午下班，做完家务，忽然很想去看看学校里的儿子，开学两个多月了，除了早上上班前匆匆忙忙地看过一次作为第一国旗手，他在认认真真地升旗，还没进过他的教室。

买了热喷喷的牛奶和面包，悄悄的绕过门卫，进了校园，学校里静悄悄，孩子们正在上晚自习。

上了教学楼，一层一层，蹑手蹑脚地走在教室阴面的走廊，透过朦朦胧胧的毛玻璃，希望可以看到儿子，看看他上自习的样子，看看他读书写作业的样子，说不定还能看到他和女同学偷偷说话的样子，见惯了夜晚他在家里的台灯下学习的样子，那是一个映在阳台玻璃门上渐渐高大起来的身影。

谁知道按照他说的班级，扫来扫去也没看见他。

又一层一层地找，一个教室一个教室地偷偷看，跑了两栋教学楼也没看见人影，还真纳闷这小子跑哪去了，眼看着一个小时都过去了，担心手中的热奶受凉。

恰好碰见一个美女老师在楼道里训斥一群上自习迟到的孩子，看着她，想起自己也曾有过这样的形象和身份，也是这样的认真和负责。

看到我，她问我什么事，我说找儿子。她问：“几年级几班？”我说：“初三，不知道哪个班”，

“班主任姓什么？带什么课？”

“不知道……”

她从头到脚把我看了一遍，眼神顿时严厉起来，口气也不含糊：“我很怀疑你是不是亲妈？世上哪有你这样的母亲？”

在她的直射下，我几乎不敢多说，心里还在偷偷争辩：“我当老师的时候根本顾不上管自己孩子，现在能来看他已经进步多了……”

可是面对她，我只能怀着愧疚之心，懦懦地说：“我儿子害羞，不让我来学校、也不允许我见班主任……”

不过不管怎么样，虽然被她训斥，我还是相信她的话没错，听这话就知道人家不仅仅是个好老师。

她问了儿子的名字，飘着美丽的长裙窈窕而去，问了一个教室，摇摇头，又去了一个教室，再找，终于，她出来了，随后，近乎一米八的儿子也如天降般，出现在我眼前。

一出来，就小心翼翼的问我，“啥事？”

我说，没事。

“那你来干什么？”

“来看看你，给，小区门口才开了一家纯鲜奶吧，妈给你带来，赶紧趁热喝吧，还有，你最喜欢的肉松面包……”边说边打开袋子把奶给儿子，可惜已经不冒气了。

才知道那个高挑的美女老师居然是教导主任，她恰好巡逻过来，看见儿子不喝，就边走边说：“你害羞啥？你妈给你带来了你就喝嘛。”

她的再度出现，或许是让儿子更加的局促，不仅不喝，还用下垂的食指不停地晃动，偷偷地向我做出了催促我走的暗示，整个身子开始向教室的方向打转。

“你上课能听懂吗？你同桌人品怎样？要抓紧时间，专心学习，初三很关键的……”

好像被关押的犯人在有限的会客时间一样，我开始语无伦次，一边把奶杯再次伸向他，一边抓紧时间叮咛……

“好了，好了，我要上自习……”他似乎很为难的样子。

“好吧，那就把奶喝了，把面包悄悄揣起来进教室吧……”其实我很理解一个大小伙子带着面包进教室的仓皇劲，所以如此这般地吩咐。

“不…不…不…”他连说了几个边说边退，虽然脸上很不自然，态度却是很坚决的样子。

我无话可说，固执的把牛奶杯和面包举到他眼前。

他后退一步。“你吃吧……我不喝……”似乎又怕我伤心而补充说。

母子进入僵持。

眼里终于有模糊的水样东西忍不住涌出来，担心被他看见，无奈之下我很快扭身，头也没回，像打了败仗一样，仓促收场。从小到大，记不清有多少次在学校里被他如此拒绝和催赶。

而他，估计也是很快地进了教室，投身在茫茫的无涯学海……

泪花闪烁地走在回家的路上，有点恍惚。

却发现夜晚的秋风，就这么轻易地吹凉了手中的热奶……

却永远吹不凉一个母亲的心。　（澄合技工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