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点工

傅大为

每周二，你骑着二十里山风

准时在七点，叩响

我家睡眼惺忪的门铃

劳作，在十根手指上排队

二百多平米的地板等你擦身

喜欢美容的家具

端坐客厅，等你洗面

还有，厨房、卧室、卫生间……

一起睁大凌乱的目光

争先恐后，盯着你手的梳理

甚或，我隔夜的体臭

也赖在梦里，要你叠好

劳动无上光荣

只是个不肯流汗的形容词

是块，织着金色光环的抹布

紧紧缠住你的命运

一遍遍“哗哗”绞出

比海水还苦涩的水

你说，你要借这一上午的阳光

来修补高额学费的窟窿

要靠这二十五元散发的光和热

温暖，被站在脚手架上的城市

砸瘫在床的丈夫

你说，乡村的命运就这样

即使女人，也得牢牢握紧四季

狠命往生活里楔钉子

你还说了……许多许多

那些省略了的许多，都拖在了

自行车后，乡村早出晚归

那沉重的风里

每周二，我家都洗心革面地亮了

而那双乡村的手，又皴了一层

黑灯瞎火的地方多了

不时听闻有人掉进路井重伤

有人被劫财劫色

其中却少有扫马路的

大约这些个起早贪黑的扫把军

都是些可怜的中老年人

不过欺辱、殴打环卫工的新闻

倒常在媒体披露

想想也是

多少人挤在城里吃喝拉撒

扫把要到达的何止街头巷尾

最好把有些人的心肠也清扫一下

等尘埃落定

洒水车会和啁啾的晨曦一道

为新的一天打开城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