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佛

□仗剑

老人是1949年随王震解放新疆的老兵。那时候，老人还是个毛头小伙。工作分外努力：筹建兵团、筹建自治区党委、五七干校、自治区交通厅、离休、养老……一晃，近70年，完成了人生从青葱到耄耋的蠕变，完成了从指挥别人到听从别人指挥的移交。老人很听话，平日里老两口相互依存着过日子。老人的孩子们其实也差不多成为老人了，就连老人最小的儿子也都快花甲了。

今年春里，老人执拗着非要回汉中老家转转。年近90高龄的两位老人，要再看看老家，看起来是个合情合理的要求。可是，两位老人毕竟都年岁太大了，老母亲已经患了老年痴呆两三年了，老爸也已经步履缓慢而蹒跚了；孩子们也都不年轻了，有做了心脏支架搭桥的，有患冠心病的，也基本上到了弱不禁风和靠子女照顾的年岁。更何况，乌鲁木齐到汉中，三千里路颠簸，河西走廊跨越，毕竟是需要费些思量、统筹规划的。

幸好，孩子们人多力量大，一切问题都顺利解决了：资金、药品、轮椅、服装……都预备周全。这么一行七人的中老年旅游团，就这么一蹴而就回到了汉中老家。

二姐是医生，小哥力气大，就由他们二人全盘照顾两位老人的衣、食、住、行。到景点下车，把老妈抱出来，老爸扶出来，抬下轮椅，搀老妈坐，腿上搭个线毯，再搀着老爸，一起慢悠悠闲逛。上了车，小哥就有一搭没一搭地和痴呆的老妈聊家常：出来美不美啊？喜欢老家吧？小哥私下跟我说，这一趟，最大的收获，就是有机会陪老妈说话，说了很多话，比在新疆几十年说的话都多，尽管她已经不知道我是谁了。二姐就间或跟我聊老爸五七干校的艰难，聊陪老妈在楼下转圈圈散步。

大姐体质弱，大姐夫心脏又搭了桥，就各负其责，相互提醒。剩下小嫂是唯一的自由人，到了景点，就前后张罗着领路、介绍风景：这个盆景好看，那些金鱼漂亮，那个朱鹮飞起来了，羚牛原来是四不像……喳喳着照合影像：老妈轮椅放中间，老爸离老妈近点，其他人站后排，预备——茄子！吵吵着拼命发微信，要把回老家看到的、拍到的赶快发回家人群里，让没回老家的亲人们及时看到这边的活动情况。

到了华阳三台寺参观五百罗汉堂，一行人纷纷去布施、敬香。我到外面等他们，直到他们推着轮椅上的老妈、搀着脚跟不稳的老爸出来，我指着他们跟也在等团队的女导游玩笑说，你看，他们身边簇拥的这两个不就是佛吗？一个八十八，一个九十岁，他们尽心伺候，不就是在敬佛吗？

其实，不管是在新疆的乌鲁木齐，还是在老家汉中，他们这些子女本身就不离不弃，日日里也都是在孝敬佛一样的父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