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春节

□周文洋

父亲是能工巧匠，许多被人视为养家的手艺，他看几遍就会、做几次就熟。他一辈子生活在东北山村，常年与土地打交道，但做起木匠、瓦工、修车等技术活，一点不比专业师傅逊色。

上世纪七十年代，过年是小村最隆重的日子，进入腊月，家家开始忙“年”，父亲的手艺也尽情展露。记得那年腊月，他在厢房支起木案，挥动斧锯、刨子，做出一条条棱角分明、长短不齐的木方，还不时量量尺寸。问他做什么？他神神秘秘地说：做完你就知道了。过了十几天，他竟组装出个造型别致的大衣柜，为全家过年增添了许多新鲜和快乐。

过年糊棚，户户不可少，那时居家屋顶都用高粱秸秆扎成棚架，糊上花格棚纸。纸棚经一年气熏烟燎、陈旧黄褐，要糊一层新纸或撕下重糊。新糊的顶棚平展鲜亮，年味浓郁。糊棚的手艺人称“画匠”，每年春节前，他们自行车后座竖着两捆高粱秸，走村串屯去糊棚。

我家从不找“画匠”，糊棚由父亲动手。他首先把浆糊熬得粘匀，不许有一点疙瘩，然后站在凳子上，母亲把浆糊薄薄地刷在花格棚纸背面，拎起搭在父亲伸过来的笤帚上，他举起仰头略端详一下，把纸顶着棚上，左右一扫，花格对接得丝毫不差，这是“画匠”手艺的精华。

扎灯笼是父亲的绝活，他备好一捆粗细不等的秸秆，用蜡烛火苗熏烤，便可随心所欲地弯曲成各种形状，再用线麻捆接起来。父亲说：做灯笼关键不是扎得好，是要糊得好，而更重要的是画得好。

记得那年也是鸡年，父亲扎了个一人多高的大公鸡，冠子火红、羽毛金黄、尾巴乌黑，里面点了十几根蜡烛，栩栩如生地站在门口，引得村里孩子都来围看。那时，父亲每年都扎一个生肖大灯笼，除夕夜，我家门前有小村最亮丽的风景。

父亲心灵手巧，是村里的核心人物，哪家电灯不亮了、马车出毛病了，镐头掉了、锄把断了等难事零活都来找他，他不但自己热心助人，还总告诉我：不论做什么事，都要尽力做好，人家有难处，能帮上忙就帮一把。

父亲用自己的努力和创造，享受着成功、助人的喜悦，展示出中国农民勤劳智慧、淳朴善良的工匠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