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玉兰不曾闲

□朱立文

玉兰喜欢静悄悄地开花，但等花开之时，它顿时又换了一个脾气，变得风风火火起来。

朋友晒出他家后院的玉兰花，背景仍是早春的枯索，玉兰已经不屑再等，花开枝头，像栖着一群年轻的白鸟，满树的嘀咕声，仿佛等春风的呼唤再浓烈些，它们就会腾空飞去。这是北方的玉兰，像北方的女人，她们常会用玉兰做自己的名字，朴实无华。女人土布衣裳，黑布鞋子，进了屋，用毛巾掸去身上的尘，洗手做羹汤，只消半个钟头工夫，热菜热饭就端上了桌，跟她一起，永远都是天高云阔的好心情。还有一次，盘腿坐在北方的暖炕上，闻着屋外灶间传来烙饼的葱香，一偏头，看见窗外一树繁密白花率性向着寒风开放，这才惊觉春天的到来，这花与这家女主人有着相同的名字，叫玉兰，很有过日子的芳香感。

玉兰是很常见的花，但《红楼梦》里似乎没有提起过玉兰。《红楼梦》里的花，和红楼众芳命运是相似的，短而苦，薄而艳。倒是刘姥姥最像玉兰，命运没有给她温暖的好春光，但她却将那无畏与安身立命的勇气端上了冰冷的枝头，大朵大朵，面含微笑，尽情尽力开放着生命的精彩。

南方的玉兰有种优雅，小巷里常有挎着小篮卖玉兰的女人，素色衣衫，襟上别着几朵水灵灵玉兰，是最新鲜的广告，小篮上覆了湿毛巾，篮中的玉兰，簇拥着，渗透肺腑的香。一次在南方的小镇临水端坐，突然嗅到玉兰花香，一回头，看到衣襟上挂了一串白玉兰的老太太，端着青菜去河边洗，不禁微笑，南方的玉兰，是香在女人身上的。

王维写：“木末芙蓉花，山中发红萼。涧户寂无人，纷纷开且落。”写的是玉兰花开寂寥的情境，也是暮年王维的心境，朝政黑暗，他对现实不满而又无能为力，在退与留之间犹豫不决，于是他在长安附近的终南山和辋川过着亦仕亦隐的生活。

但三月的玉兰没有这样想过吧，春天它很忙，三月的杜鹃不擦胭脂，三月的燕子要剪春服，三月的玉兰不曾闲暇，大自然的一草一木，一花一鸟，都忙得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