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笛声

□曹锋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白天的酷热余威还在，晚风善解人意地抚摸着脸，捣蛋鬼挠痒痒般舒畅。

信步来到广场，人们正择其所好地锻炼身体：水兵舞蹈服装整齐动作划一；交谊舞者双双对对翩翩蝶飞；现代舞迷排场最大，扭腰摆臂杨柳扶风。忽然，不远处树丛里传来一阵悠扬笛声，委婉抒情缠绵动人，一下子把我拉到童年夏夜聆听父亲吹笛的情景里。父亲是一名中医大夫，白天上班匆忙，有时晚上还要出诊。夏夜里，蟋蟀弹琴、蛐蛐唱戏。难得闲暇的父亲接了水管把院子里蔬菜浇灌一番，于是辣椒、西红柿们呈现水灵灵俊俏模样；再挥舞着水管将院子里洒上清水，顿时清凉薄雾般袭上全身。

我和弟弟作业做完后，缠着父亲吹竹笛。

竹笛是小F调的，音色清脆明亮，竹管泛着岁月幽光。父亲先用双手将竹笛从中间往两边捋一捋，两个大拇指轻轻地将笛膜顺一顺，这才右侧横笛，吹长长一个低音sol，也叫洞音；再从低音sol开始，上行音阶吹到高音mi；再由高音mi下行到低音sol。父亲吹上行音阶前，我和弟弟在旁边蹲下去，随着音阶的提升，我俩慢慢地站起来；最高音时，我们踮起脚尖双手舞动，做着胜利的动作。父亲吹下行音阶时，我们脚后跟缓缓着地，随着音阶下行，慢慢蹲下去举起双手，做投降状。接着父亲会吹一些华彩音，行云流水飘逸动感，院子里充满快活的气氛。

接下来才是点歌台。我大声说：“春节序曲。”于是舒缓柔情的旋律，温馨地弥漫开来。我拍着桌子，弟弟敲起碟子，有板有眼地伴奏。一曲未了，急性子弟弟喊：“扬鞭催马送粮忙！”于是，欢快的乐曲从父亲指尖流出，我拿竹板打击出密集节奏，弟弟用一双筷子敲洋瓷碗，一拍一下，疏密相间快慢结合。“地道战！”我和弟弟跳起来异口同声喊。于是明亮欢快的乐曲奏响，战斗场面在眼前蒙太奇般上映。我和弟弟早准备好了各自的“武器”：木头手枪和大刀。尾部红布缀饰，挥舞起来煞是好看。我的裤兜里还揣了两块圆石头，全当是两枚“手雷”。在父亲明快的旋律中，我和弟弟尽情表演。前奏响起时，我们挺胸抬头，原地高抬腿大踏步行军；父亲吹出第一句“地道战”的旋律，哥俩马上切菜般齐喊“嗨！”配合得天衣无缝。当父亲笛声吹到“侵略者他敢来，打得他魂飞胆也颤”时，我和弟弟装扮八路军和鬼子展开决斗。我当然是正义的八路军，弟弟是一打就败的鬼子。时间长了，弟弟心理也不平衡，强烈要求扮演英武的八路军，我当然不会轻易让步，哥俩就难免发生激烈争执。父亲出面主持公道，弟弟便偶尔扮演一次八路军，我却成了怎么打也打不“死”的无赖鬼子，气得弟弟哭鼻子。

月亮升起，大大方方照亮大地。不知什么时候，邻居们三三两两围观上来。大家兴致勃勃地欣赏笛音，观看表演。而小伙伴们早已加入激烈的“战斗”。每一次父亲的竹笛演奏会，都会让我和弟弟及小伙伴玩得开心过瘾。而今，徜徉在广场舞的海洋里，偶尔听到一笛清音，不禁让人再次想起童年的美好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