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壶老酒

□梅小娟

听台上年过花甲的韩怀仁教授倾情演唱《一壶老酒》，声音高亢宏亮，有饱满的深情，有西风瘦马般的悲怆。歌声飘呀飘，就这么飘进了心里，势不可挡地攫取人的灵魂，整个人呆住了，一股暖流直达鼻腔……

我久久地盯着台上那个人，傻傻端坐在座位上，身边的喧嚣不见了。本是热闹的演出大厅，瞬间变成了我一人，还有歌曲在缭绕、回旋。旋律宛转、深情，歌词铿锵有力，似枯瘦的山风掠过空旷的原野，几只寒鸦寂寞的盘旋，如线的炊烟飘得渺渺茫茫，村庄、老树，树下是一尊母亲眺望的剪影，如雕塑。

听过很多次这首《一壶老酒》，陆树铭，传神地演绎了历史上的关公，这个身高八尺的铁血男儿也有满腔的柔情和深沉的爱，这个在战场上叱咤风云的骁将也有忠孝不能两全的难堪、柔软和慈悲。所以，他写了这首歌，送给自己的母亲，送给全天下的母亲。因为全天下的母亲，是一样的：精心养育儿女，放飞、守候。

走下台的韩教授与我相视无语，唯有手紧握。人生中，有多少次这样的相逢，没有任何罅隙？这遇见，真是人生巨大的欢喜，靠近、温暖。

同样眼眸闪烁的韩教授，用沙哑的声音说起故乡，说起母亲，他的眼里满满温情，泪光点点。

窗外的雪，簌簌地落。我想起了我日渐衰老的母亲。前段日子，年迈的母亲把我家的小狗弄丢了。丢了小狗的母亲，失了魂丢了魄，我甚至以为丢失了一个母亲应有的华贵和尊严。

母亲见了我，如委屈的孩子，眼泪终于抑制不住，汹涌而出。喃喃自语“对不起，对不起。我把你们的沫沫弄丢了。”抱着母亲，心里酸酸的，岁月把我曾经强悍的母亲带走了，留下了羸弱的，需要人安慰的小孩。

年轻时的母亲，不是这样的。她做事雷厉风行，我犯了错误，母亲就对我一顿批评。冬日的清晨叫我们起床，会直接把被子抱走……昔日脾气暴躁的母亲，什么时候变得这样软弱？

怀里的母亲，在我的安抚下，渐渐平静，脸上流露出胆怯、迷茫，一如小时候做过错事的我。这岁月的轮换，就这样在不知不觉中完成。我的眼睛有些模糊，是窗外飘飞的雪花凝结了我的双睫。

青山青，绿水长，一直以为，我的母亲永远有着饱满的汁液，蓊郁、繁茂。而事实上，母亲已经犹如这雪地里伫立的大树，只剩下光秃秃的枝丫，连轻盈的雪花都承载不了太多。

“一年年就这样过，一道道皱纹爬上你的额头”，这质朴的歌词，诠释着人间最真挚的爱。似水年华，年华似水，逝去的是时光，不变的是永远的深情。我和韩教授就这样，手相握，不再说话，任时光静静落，我们的心，沐浴在永远的母爱光辉里，一如初生的婴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