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处家山

□陈嘉瑞

预报今日有小雨，早上起来，见天光明亮，红日波射，便心生疑虑。谁知下午阴云悄然合拢，傍晚间便淅淅沥沥飘下雨来，仍是春日的好雨。

这个春天，雨还是多的。前几日，一场中雨，从早上下到晚上，甘霖普降，透彻沃土。这就想起朋友的话来。朋友说，还是西安好，无涝无灾，旱了不久就有雨。多少年来，基本称得上是风调雨顺。想一想，也是这个地方好。几千年了，应该是13个皇都的皇家瑞气，一直福佑着这一块地面。

宋人山水中，有一画面：暮春时节，旷野深山。山为峻岭，水为湍流。横木桥上，二翁邂逅，话语依依。其中一翁飘髯，一翁抱琴，此中意境，清晰而久远。然人生之况味，也常在幻虚之间。

傍晚进学校大门，巧遇一故交。二人远而相望，喜趋而握，唇来舌往，把手言欢。此时天空星雨，落衣不湿，天润气爽，六腑自清，正是古旧相遇，畅叙幽情之好时分。久而不见，他说在南山，置房两套。一套自住，一套女儿女婿居住。房为错层，上下而居。一层车库，转改客厅。楼头屋前，正邻山坡。闲暇之时，种豆栽茄，扯蔓挂花，恍如陶潜再世。故友说，最是暑夏时节，开门站立阳台，此时夕阳西下，凉风习习，天燃红云，林归飞鸟，便只差“手挥五弦，目送飞鸿”了。

故友说，来吧，他是半周都在那个地方。“什么时候来，来前打个电话，我们在山前的阳台喝酒。”这就想起李白的诗来：“两人对酌山花开，一杯一杯再一杯。我醉欲眠卿可去，明朝有意抱琴来。”酒是有，也想醉，琴是没有，然可以带上嗜弦的琴女来。于是设想，月下相酌，眼中有翠微衬目，耳边有五弦流水，只怕是羲之，也要从东晋过来，凑浮一大白了。

于是就欣羡故友的成就来，不明了他这些年做了什么，能在购车之外，还能在南山置下两套房屋。大约人是不能比的，比出了正能量尚好，比出了负能量，岂不自寻烦恼。于是就祝福故友，好生善待，今日之收获，亦是半生勤苦之回报也。

前日作有一文《山里的云，谁看就是谁的》，诸友阅过叫好者众。其实苏子较余之前，早就曰过：“江山风月，本无常主，闲者便是主人。”故交居山，看山便是山主；吾蜗古城，观云便是云主了。人生天地，岁月茫茫，何处是家，几时归程。莫若以天当屋，以地当铺，明月清风四时五谷以当炊饮。如此处处家山，日日好时，则无时无处不可家也。

“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有书家曾赠有墨宝：“关门即是深山。”

“处处家山。”此语甚好。

能否做到，则全赖人之心境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