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蓬
现在，我们终于认识到野生动物是人类的伙伴，应该与他们和睦相处。
事实上，若无动物许多名山大川也就黯然失色。比如猿猴之于三峡，牛羊之于草原，骆驼之于大漠，猛虎之于丛林，雄鹰之于长空，应该承认，他们才是大自然真正的魂灵。
我对动物的兴趣并不亚于人类，看电视唯一长期保留的节目是“新闻联播”与“动物世界”。到陌生去处，关注的除了名胜古迹，再就是野生动物。在兰州专门去了动物园，得知青藏高原是野驴，野盘羊、野牦牛、野羚羊的故乡，就极希望能见到他们。我觉得野牲口比家畜更象牲口，发达骠悍，野性十足，能给人留下强烈刺激与印象。
这几种珍稀动物兰州动物园都有，但看过却失望。觉得见着他们太容易，没经艰辛，在咫尺之间与他们隔栏相望；他们又太乖、太懒、无精打采，对围观者的挑衅毫不介意，甚至一只羚羊望着扔去的石子目光竟十分亲切。
我明知去了青藏高原想看野生动物是奢望。但去后，却获得意外的满足。西宁旅游网点最引人注意的工艺品除了藏刀便是牛羊角。其中最美的要推野盘羊角，粗壮的抵角盘成两个巨大的圆圈，一道道的纹路构成粗犷独特的图案。雄浑质朴的造型与天然无饰的线条都把一种原始自然的美推向极致，尤其放在一大堆花花绿绿的工艺旅游品中这种感觉就更强烈！同行者说这是真正的野盘羊头角，这头野盘羊肯定是饿死的，因为角盘的太大，挡住了嘴巴就吃不上草了。谁运气好在草原上就能拣到。
野羚羊的角则是秀挺的长在脑门上，象藏民们背着的杈子枪。青海作协主席朱奇告诉我，有两样东西在三年自然灾害中救了青海人的命。一是青海湖中的湟鱼，野生多年成群结伙浮来游去没人去捕。这下好了，各单位都组织力量去捕去捞，先是干部，后来工人农民都涌上去了，真解决了大问题。再就是羚羊，当时也没保护动物法令，再说人快饿死了谁还管动物。有能力的单位便也组织围猎，那场景极其悲壮。羚羊为生育和生存，每年都大规模的迁徙，成千上万的羚羊，组织严密有序，身强力壮的公羚羊承担探路、先行，护卫工作，母羚与幼羚居中，按预定路线有条不紊地行进。猎手只要预先埋伏于羚羊必经之处枪响才有收获。遭到伏击的羚羊无论身边倒下的是父母还是兄妹，此刻都顾不上悲伤，仓皇逃一阵迅急又恢复队列，公羊依然担任护卫、母羊依旧带领着幼崽，极奋勇悲壮地继续行进！
草原上还有野马、野驴、野牦牛等大型动物，但都奔跑迅速，本地人也极少见到。我在海北州政府所在地见到一尊雕塑，是头牦牛，四肢拙壮，体格雄健，整个身体奋力前进，两支盘角直刺前方，雄性十足，威风凛凛，是我见到的最好的雕塑之一。这尊雕塑被命名为“雪域魂灵”。先让人一楞，为什么不选骏马或绵羊？仔细一想，就觉得誉牦牛为“雪域魂灵”十分准确。
马太骄贵，在草原固然是天之骄子，但在高海拔的雪域就未必逞雄。据朱奇介绍，1959年平定西藏叛乱时，曾从内蒙调来一支骑兵团，一律高头大马，十分威风。但不久便发现这批战马无法适应干燥缺氧的高原气候，更无法在丛林与本地马周旋。不长时间都死光了，骑兵们抱着空马鞍伤透了心。
羊又太软弱，司机讲他有许多年都是为西宁市抢运羊肉。每当秋末冬初屠宰期一到，便整日看杀羊。宰羊汉子个个身强力壮，讲究姿式和刀法，比赛速度和耐力，一天宰几十只羊是小轻松。可怜的羊，大群被赶来，都清楚要赴杀场，一片哀号，跪着不动，还掉眼泪，但都无济于事，一阵功夫便被割头剥皮，吊在架上热腾腾地冒着热气。
牦牛就不同，天生的高原动物。在海拔六千多米的雪山照样靠苔癣地衣生存。特别耐寒，用牦牛毛纺织的帐篷风雨不透，十分暖和，所以近年青海用牦牛纺织的牛绒衫全国风行。牦牛由于适应性强，耐寒耐饥，富于韧性和能够驯化，是牧人密不可分伙伴。每当迁徙，便由牦牛承担全部载重，再艰辛难行的沼泽山路，高寒缺氧的地段，他们都能适应，都始终伴随着主人。在农牧间作区，牦牛还可拉犁耕种。自看到那尊“雪域魂灵”的雕像，一路我都注意牦牛。发现每一群羊中总伴随着十头左右的牦牛和一二匹马。这就是一户牧民的全部家当。每当迁徙，牧民骑马赶着羊群，牦牛则驮载帐篷和生活用品，就可以“遂水草而居”了。草原牦牛比内地马牛都要小，通体黑色，四肢短粗拙壮，两角盘绕，长毛拽地，貌似憨拙，可我企图接近他们拍照时，她们却在陡峭的山坡上健步如飞，一溜儿跑掉，十分敏捷。据说野牦牛几乎比家牦牛大一倍，且性格凶猛连狼都惧怕，不易训养，倒有家牦牛跑进野牦牛群中不肯回来的事发生。
临走，听到一则消息让人替牦牛担心。据说牦牛肉营养价值极高，在香港一头牦牛的价格可抵一辆卧车。已经有人在做这种生意，直接潜入牧区收购牦牛。我不怀疑其真实性，因为人什么残忍事都干得出来的。但我又衷心希望这仅是传闻，不至于危及牦牛，那雪域高原的魂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