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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午担

2023年08月29日

寒石

端午的由来说法很多,种种习俗其实是对端午多元来源的细分和解读,带有各自明显的脉络和文化印迹。

这里单说端午担。

端午担并非人人挑得。端午担专指毛脚(方言,意为新)女婿端午日敬岳父母的礼担。担,农业社会一种普遍的运输工具,一般指箩,两箩成双挑着走,即成担。从第一个端午节起,直至结婚,把人家的女儿娶过门,每年端午新女婿都要挑担上门。当然婚后也得挑,但规格内容会相对简要些,不一定要担,这时候更多是为表达那层意思。

端午担的规格内容颇为讲究。礼多压肩,但不压人,这是很可以见证男方家底与为人之虚实的。通常,女婿家境厚实,端午担相应会厚沉些,反之则轻。但也有例外,有的人家看似家境殷实,但挑出的端午担却是“轻泛泛”的,这就关乎人品了。所以,端午上午,丈母娘老泰山见毛脚女婿上门,被礼单压得嘴咧肩斜,心里越开心。花色是越多越好。一般六色、八色,少则四色,多则十色、十二色,甚至更多。倘若还嫌少,挑不出门,没关系,单色可以变双,成双成对地送,这样的端午担挑出门,男方风光,女方也长脸,这就叫双赢。

端午担的内容,有几样是雷打不动的,一样是粽子,一样是鹅,再便是鱼、肉、酒、烟等。粽子不用说了。鹅得是公鹅,毛亮体壮,头颈涂红颜色,路上嗓音嘹亮,说越叫越发,越喜欣,称“吭吭鹅”。我第一次挑端午担,到丈母娘家村落时,两只鹅果然前呼后应,叫得欢,我没经验,怕难为情,怕引来看热闹的,一急,伸手把一前一后两只吭吭鹅的喙紧紧捏住,只留鼻空出气,一面加紧脚步,悄没声息地就溜进了岳丈家,因此很长一段时间被丈母娘称作“我家的陀糊(方言,傻乎乎的意思)女婿”。鱼当然不是随便什么鱼都可上担的,无论以前还是眼下,大黄鱼、马鲛鱼才可以。肉要蹄膀,酒、烟当然起码也得跟上当地时尚品位的标准才可以,不然会落下话柄的。

除上述六样,其他礼品可随男方家境与好客程度而定,你可以添水果糕点,也可以增化妆品、小家电、乃至空调冰箱彩电都成,礼多人不怪,何况以后要做儿女亲家的。

有来无往非礼也。男方筹备端午担的同时,女方也多少得给毛脚女婿的回礼有所准备。但既然是回礼,轻重多寡就有了参照,通常是男方担重回礼自然也重,反之就适当轻一些。一匹布一件衣物一双皮鞋是回礼,一辆自行车一枚戒指一根项链也是回礼。我幼时一位伙伴,第一次挑端午担去丈母娘家,父母为他准备了十色双份,在当时不算太重也属中上乘了。到了女方家,准丈母娘拿出双高帮皮鞋,说原本买了是给他岳父穿的,现在作为回礼,“给你穿了,看看这皮……”小伙心里别扭,但没表露出来:拿老丈人的鞋作回礼,再好的皮穿着也是个不适……这也罢了,回家时,丈母娘只管客气,却并没有把鞋拿出来。到家,父母见担子里空着,问:“你丈母娘没给回礼?”他说:“回了,一双高帮皮鞋,出来时没拿出来,可能是忘了,我没好意思要。”老人觉着不可思议:“你是不好意思要,你丈母娘竟会忘回礼?”“也许是吧,也许下次去会给的。”但是没有下次了。后来多次去提都没提。这事就算慢慢过去了。再下次去,老丈人已穿上那鞋了。这时候丈母娘好像突然记起这事,说:“给你准备的端午回礼,回时怎么不拿?这不,让你爸给穿上了……”

这两家人最终没能成为儿女亲家。双方大人,尤其是他父母,似乎也把端午担回礼的事给放下了,但我那伙伴的心里一直放不下,心里的疙瘩一直没解开,“这不是一双鞋的事,”他说。

也许,他是对的,一双鞋事小,端午担回礼事大,作为长辈,他岳父母怎么可能把这样的大事给忘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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