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粽情

王立

刚参加工作时，我在内蒙北部的一个小镇子弟学校教书。离开那里三十多年了，至今惟一保持联系的一个男同学，已是当地检察院反贪局局长。去年他带着一大包山货特意来看我。几十年未见，他始终惦念着老师。

初中时我教过他三年。那时他个子很高，薄薄的的身板，总是闷头坐在最后排。尽管学习很努力，成绩却一般，这是一个自闭自卑的孩子。下课后，同学跟活猴似的追逐打闹，他却趴在桌子上似睡非睡。他的孤独引起了我的注意。从别的老师嘴里我知道，他的父亲因犯有严重过失罪蹲过监狱；他的母亲靠养几口猪和一个菜园贴补生活；他的妹妹小儿麻痹症双下肢粗细长短不一。

我开始同情这个可怜的孩子，试图走近他封闭的内心世界。他时常目光躲闪，窘迫不已。语文课上，同学们争着举手回答问题，我偏叫不举手的他。看到他一点点微小的进步，我随堂表扬。有时故意当着其他同学的面，走到他跟前，拉上几句家常，给他一本字帖，或借他一本书。每次他都把两只手在衣襟上蹭来蹭去，小心翼翼地接过书本。跟他说话的同学多起来，他脸上开始有了笑容。

不久县里组织作文大赛，我极力推荐他代表学校初中组参赛。果然不负众望，他捧回了一等奖。

从此，他脸上阳光灿烂，同学下课出去玩时都喊着他。

那年的端午节赶上周日，一大早我搭第一班车去县城同学那。天刚擦黑，我回到小镇。突然发现他斜背着鼓鼓囊囊的草绿色帆布书包在宿舍门口徘徊。他告诉我，上午就来了，一直在门口等我。今天是端午，他妈妈包了好多粽子让给老师送来。我迫不及待地打开书包，上面几个韭菜馅大包子和十多个咸鸭蛋，下面是一串麻绳捆绑的粽子。

扒开层层苇叶，有黄米豆沙的，有江米小枣的。箬叶的清香渗入那沾牙的黏米，我被粽子的味道裹住了。干柴烈火蒸煮出来的粽子，真香呀！我顾不上吃相，一连吃了几个才顾上和学生说话。平生第一次独自拥有这么多好吃的！

离开小镇几十年了，岁月在不经意间从指缝中流淌，感动、感叹渐行渐远。

不久前，还在小镇工作的同事来看我，提起了我的学生。那点滴往事瞬间涌上心头，股股热流溢遍全身。

原本这个世界太多的冷漠和不安，感动的事变得越来越少。随着年岁逐增，在经历了人生许多的坎坷和沧桑之后，感觉也随之变得迟钝，变得麻木，面对感动的事情而能够心静如水。可今天，回忆着暖意萌动着人间真情的一件小事，感动重回我的身边。

又一个端午节到来，我给我的学生发去短信：还记得一九七八年端午节吗？

学生很快回复：端午难忘，难忘恩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