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局

路峰

动力科送来一份急件，需要孙厂长批示。我刚要起身送给厂长，电话铃响了，我拿起一听，正是厂长。

“路秘书吗？我是孙宽时，请你来我这里一会儿。”

我带着报告来到隔壁的办公室。

“厂长，您有什么事让我办吗？”我轻声问。

孙厂长没有吭声，也许根本就没有听见。他正聚精会神地看一张报纸。只见他紧皱眉头，显出在思考问题时才有的神态。

我把报告放在他的办公桌上。

一秒、二秒、三秒……

“嗯啊！”我略微提高声音问：“孙厂长，您叫我……？”

“哦？路秘书……”孙厂长抬起头，微微笑了。“你把我们办公室的那副象棋找出来。”

“厂长要下棋？”我迷惑不解地问。

“不不……”他抖抖手中的报纸：“你看，昨天晚报上摆了个象棋残局，我试着走走”。

我只好从柜子中翻出象棋递给他，转身要走，厂长却把我拦住了。

“喂，别走嘛，路秘书，我们一起研究研究”。

“这……孙厂长，我还要抄一个材料……”

“下午抄也不晚嘛，来来来……”他拉过一把椅子放在办公桌对面，又亲自把棋盘展开，棋子倒出来，仔细认真地照着晚报上“残局”的样子摆了出来。

“嗯……就是这样，红的五个卒子‘兵临城下’，而黑的双马盘槽外带一个炮，……都很危险啊！”孙厂长用手理了理头发，盯着棋盘，左手指有节奏地敲着桌子。

无奈，我只得安下心来看了一会，“厂长，这不明摆着的：黑的提炮连将，红方不就完了？”

“哪能这么简单！”孙厂长挥动棋子，“现在是红的先走！我的同志，你怎么心不在焉……”

孙厂长埋下头，陷入了深思之中。我的眼光又落在了那份报告上，便提醒道：“孙厂长，这是动力科一份要急办的报告，需要您批示。”

孙厂长正捏着红卒子举棋不定，听到这话后，皱着眉头看了看我，把红卒子又放回原处，沮丧地伸了伸腰，揉了揉眼眶，站起身泡了杯茶后，才慢条斯理地说：“好，先放下吧。”

我把报告挨着棋盘放下，正要动手收拾棋子，却被孙厂长拦住了：“嗳，路秘书，我还没想出来，你怎么要收呢，真是乱弹琴！”说着，他把报告推到了办公桌的最边角，支着腮帮若有所思地盯着棋盘……终于，他举起右手，中指按着一个红卒子用力向前拱了一步，并且嘴角微微一牵动。然而，这笑纹只是几秒钟的闪动，就凝成了更深更深的唉叹。他摇了摇头，十分懊悔地把红卒子又撤了回来……

我无可奈何地退了出来。

转眼，下班的时间到了。动力科的同志踩着铃声来到我的办公室：“路秘书，我们的报告厂长批了吗？”

“可能批过了吧。”我让他等一会，自己便推开了孙厂长办公室的门。

天呐，我愣了。亲爱的读者，您能想到吗？我们的厂长现在还在钻研残局呢！

满屋烟雾缭绕，烟灰缸已经满了。那杯茶也已经凉了。动力科那份标有“急”字的报告静静地躺在办公桌的最边角。

“孙厂长，动力科还等着您的批示呢！”

孙厂长浑身一震，象被人从梦中惊醒一样。可他并没说什么，只是抬腕看了看表，抓起茶杯一饮而尽，然后“刷刷”翻了几页报告，责备地看了我一眼，“急什么？让他们下午来拿！”

说完，他起身怏怏不快地穿制服。我慢腾腾地替他收拾棋子。突然，孙厂长大叫一声，箭步跨到我的面前，兴奋地嚷：“路秘书，快重摆上，快！我想起来了！想起来了：兵八平七，将！兵六进一，将！对！对！！！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