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笑的少男少女（散文）

安康　张虹

去年初夏的一天，我和同事们相约了到武当山去。我们这一伙，老的灰塌塌，三十岁一辈的，也是十几年没了笑容的角色。仙山遥远，路道迢迢，什么时候才能到达那可望不可及的金顶呢。行进一小时，停了十二回脚，喘了一百回气，喝了数不清多少瓶汽水，谁也不能肯定，我们这一伙究竟能不能坚持走下去呢。这当儿，有两个穿马裤的少男少女从我们身边跑过。他们无意地对我们这歪坐斜站的一伙投来微微一笑，然后又笑着跳着跑走了。陡峭的石阶，他们简直是相拉着跳上去的。一边跳，一边回头对我们笑。不知怎么，象有什么拉着我似的，我就站了起来，跟着他们走。长年蹲办公室，竟没有了一点意志力。走一走便不由自主地停下来。这时候，那素昧平生的少男少女便回头对我笑，那笑竟象皮鞭，竟象召唤，使我疼痛的双脚不能停。

大约九点钟，我走完最后一步，稳稳地站在金殿前。早我一步上来的少男少女，祝贺似地对我一笑，飘然而去。那一笑，是如此的甜蜜坦诚，如此满含着征服一切的意味。我从不知道人类有这样的笑。我的心有些凄楚。我也有童年和少年时代，但我却没有这样的笑。我们这一代人，经历了太多的忧愁和苦难，上帝造化我们，本也赋予了笑的天籁，但我们没有使用便又交还了上帝。这是否一种做人的缺憾呢！

金顶人声沸沸。香炉里烟雾袅袅。鞭炮的轰鸣使周围森森群山为之震动。那些个不知从什么遥远途上赶来的香客，虔诚地跪伏在真武大帝铜像前，一个接一个地叩头。有几位白发飘零的老翁老妪竟将额头在花岗石上磕得嘣嘣脆响。从服饰上看，他们并不是有钱人，但他们却将一张张五元、十元的钱钞奉献给了心中的神明。

我看见那两个少男少女，站在旁边看稀奇似地又说又笑。我于是感觉到那些老者愚昧的虔诚里，也包含着一种极合情理的东西。他们从千里万里路上赶来，虔诚地伏拜在神明的膝下，不就是为给自己的儿孙后代乞来那少男少女一样的微笑和快乐么！人类一切迷信和宗教信仰，包含着多么普通而又强烈的美的向往啊！

我在人丛里寻找那两个少年，我想同他们拉一拉手，给他们一个深情的祝福。但他们已经撇下金顶跑到另一座山头上去了。那是和金顶遥遥相对的一个峰，古木森森，云飞雾绕，一般的游人只是站在金顶上，怀着可望不可及的虔诚心情远远观望，无忧无虑的少年人却攀上去了。

明晃晃的太阳从他们站立的山垭子上空露出脸，山林和峰巅霎时罩上一层耀目的光彩。那一对少年融化在金辉里。